
三斤半
作者:江维
三斤半是个蹬三轮车的。
三斤半姓丁,名一山,叫丁一山。丁一山中等个头,胖乎乎的,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略显几分英俊。丁一山小时候,体质很瘦,弱不禁风。据说,丁一山不足月就从母亲肚子里钻出来,脑壳拳头大,声如蚊蠓,体重三斤半,像一只大耗子,惨不忍睹。母亲泪水涟涟,随口给他取个三斤半的小名。丁一山从小到大,大家都不叫他的名字,直接叫他三斤半。
三斤半蹬三轮车已经好几年了,他常年在石羊巷口摆车。
石羊巷是条不宽的巷子,面临大街。石羊巷尽头,有一条斗渠,走过斗渠便是一往无边的田野。石羊巷内,除了散居农户,有几家单位的宿舍小区,有个菜市场。每天上班的、打工的、上学的、卖菜的、买菜的,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很热闹。
平时没有生意,三斤半和几个蹬三轮车的家伙围在一堆斗地主,一元起,八元封顶。几个家伙斗地主,几乎没有牌风,大呼小叫,赢了,高兴地跳起来;输了,相互埋怨,争得面红耳赤,叭声!把手中牌一甩,各自躺在三轮车上打瞌睡。
有人喊三轮。
几个家伙睁开眼晴,撑起身来,屁股一挪,坐上座凳,叮叮当当!按响一长串铃子,冲将过去。抢到生意的,高兴蹬着三轮车走人。没有抢到生意的,沮丧回到原位,继续等待。
三斤半蹬三轮车,经常戴副白手套,似乎显得斯文。其实不然,三斤半是为了遮丑。因为三斤半的左手,齐刷刷断掉四根指头,只剩大母指。不过,不影响他蹬三轮车。三斤半在几个蹬三轮车的家伙中,日得起壳子,别的家伙抽几元的姻,他抽十元以上的烟,有时打打台面,还抽华子。
三斤半很圆滑,钻油篓子身上不沾油,在为人处世方面,很有一套。几个蹬三轮车的家伙钻拢一堆,三斤半爱发烟,一天要抽好几包烟。隔三差五,三斤半招待大家吃豆花饭,喝二、三两跟斗酒,整得二麻二麻的。无形之间,三斤半成了大家的头儿。
三斤半很会说话,那张嘴巴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旁人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有时间,话说到高兴处,三斤透露他穿绿军装时候的一些事儿。他说当过班長,当过代理排长,接过新兵,接的兵好多都当了大官。他要是不为了娶婆娘,留在部队,早就发迹了,根本不可能落到蹬三轮车的地步。
有个家伙说,三斤半!你宝的有盐有味,放着官不当,硬要回家娶个瓜婆娘,是不是脑壳进水了?杂种吹牛逼不打草稿,吹得太玄了吧。
三斤半刷地脱下白手套,亮出左手说,看看吧,这是啥子?这是老子当年打仗的杰作,他妈的!这是被炮弹弹片削掉的。
几个家知道三斤半左手断四根指头,但不知道来头,听他这么一说,频频点头,啧啧有声。但是,还是将信将疑。
三斤半又拿出残疾证,在大家眼前晃几晃,有些冒火说,狗日的!这是假的吗?老子告诉你们,信者则信,不信者则吐血而亡!
既然三斤半有如此辉煌的经历,为什么要蹬三轮呢?真是有些不好理解。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有很长一段时间,三斤半在石羊巷口消失了,谁也不知他上哪里去了。
后来听说,三斤半所在的大土村调整村委班子,他不甘心一辈子蹬三轮车。于是,三斤半到成都找当年的老战友帮忙。老战友正师级从部队转业后,在地方有关部门任要职,老战友通过秘书给下面打过招呼。三斤半居然当了村长。
三斤半当村长后,凭三寸不烂之舌,四处打点,八面玲珑,上头关系处得到位,下头村民也比较喜欢他。三斤半在官场上行走,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大土村有两千来亩土地,属于小城黄金地带。城市扩展,政府把土地全部征用,用做商业开发区。村民全部住进安置房,各自拿一笔补偿款,还办了社保。
三斤半在这等好事中,没有把持住自己,没有守住底线,利欲熏心,吃了许多票子。而且,还把整个班子成员全部拖下水。
执法部门抄三斤半家时,发现席梦思床垫下面,整齐码着一梱一梱崭新的百元大钞,一分都没有用过。
三斤半进去后,倒觉得有几分委屈,他说,他妈的!别人捞千万上亿,屁事没有,我吃这点辛苦费,就把老子关起来,凭啥子?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可惜,三斤半永远不知道这个理儿。

作者简介:
江维,男,汉族,四川崇州人。下过乡,当过兵,原在四川省税务干部学校任职,现已退休。
《世界文学》优秀签约作家,中国微型小说协会会员,中国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
从1980年开始创作至今,先后在全国数十家报刊杂志,发表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小小说等百余万字,获得各类奖项二十多个。其中,出版发行《窗外有月亮》、《竹林茶园》两部中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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