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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飘飞时
作者:苏安民
诵读:大梅

看到满天飞舞的雪花,心情总会抑制不住激动,思绪也会跟着飘飞起来。触景生情,眼前又再现出在林海雪原里开集材拖拉机拉木材的情景。五十多年了,仍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刚刚高中毕业。回到家乡的林场,被分配到木材生产小工队当拖拉机的集材员。当时心里特别高兴,因为那时林场的青年人很多,每年林场只有几个转正(青年转为正式职工)指标,主要照顾林场的三手(拖拉机手、油锯手、绞盘机手)。所以,能开上拖拉机那就有转正的希望。怀揣美好的愿望,开始了林场木材小工队的工作和生活。
那时的冬天特别寒冷,气温都在零下三四十度,滴水成冰。经常刮大烟炮,北风呼啸,雪花纷飞,搅得天地一片迷茫。地上的积雪有半米多厚。出门都要穿上皮袄或厚厚的棉大衣,带上棉帽子棉手套。稍不注意,耳朵就会冻得发白。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刮的一样,火辣辣的痛,不敢迎风走路。别说在室外时间长,就是站几分钟也会冻得直打哆嗦,让人受不了。

那个年代正是林区木材生产最繁忙的时候。为支援国家经济建设创高产,经常搞木材生产大会战。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顶风冒雪,披星戴月,干得热火朝天。
林场小工队是木材生产的第一战场,负责木材的采(油锯放树)打(打枝丫)集(拖拉机拉木头)清(清理采伐后的树林)装(将木材装汽车),小工队的生产直接关系到全场乃至全林业局的木材产量。
寒冬时节,正是木材生产的黄金期,也是一年中木材生产最繁忙的季节。
为抢时间,小工队生产起早贪黑,甚至夜以继日连轴转。我每天在家里早上三点就要起来。母亲起的比我还要早,为我做早饭。夜里两三点钟,是睡眠正酣畅的时候,躺在热被窝里真是不愿起啊。在妈妈那疼爱的喊声中起床,吃上妈妈做的热乎乎饭菜,心里很是温暖。在万籁俱寂的夜幕中,骑着自行车就往木材生产小工队赶。从家到小工队有十多里路程。林场还在沉睡,周遭静谧而又模糊不清,天上的星星也被冻得瑟瑟发抖。路朦朦胧胧的。自行车像是被冻住了,尽管双脚用力蹬,可还是吱吱扭扭不愿快走。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如针扎一般的疼痛。把脸侧过去,可又怕看不准路掉进沟里。虽然寒风刺骨,可身上却在呼呼冒汗。

到了小工队,脸上帽子上挂满了霜雪,像一个圣诞老人。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到机库发动拖拉机,打着大灯直奔装车场。顺着集材道来到深山的集材处,借着大灯的光亮开始集材。把倒在雪地里东一根西一根的原条,一根根地集中在一起,觉得够一车了,就把集中起来的原条一起背上拖拉机的大铁板,开始向装车场奔去。拉完一趟木头时,晨曦才刚刚初现。
在深山老林的大雪里集材,要做到多拉快跑,不仅需要好的体力,还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油锯手放倒在深山雪地里的树木横七竖八,如何把它们顺利地用绞盘机拽出来,先拉哪一棵,后拉哪一棵,还要尽量保护好幼树,不能出“天窗”。需要综合考虑判断。刚开始时,确实有些手忙脚乱。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加上师傅的指导,很快变得得心应手。
集材是一项又苦又累的工作。在林中的大雪里集材,身上背着几十公斤重的索带,手里拉着钢丝大绳,蹚着没膝的大雪,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在密林里行进。不知脚下是倒木还是深坑,一不小心就会跌倒,冰凉的雪瞬间钻进袖口领口,刺骨的寒凉如电流一般传遍全身。

经过一上午的繁忙劳动,早已是精疲力尽,饥肠辘辘。午饭时间终于到了。
食堂的老师傅挑着一头是装着干粮的柳条筐,另一头是一个装菜的闷罐来到装车场。大家很快围拢过来,顾不得洗手,伸手抓起一个馒头,五个黑手印便印在了上面。三口两口一个半斤的大白馒头下肚了;再来一个,狼吞虎咽又没了。本想再吃几个,可是一想到只有几斤的细粮票,只好悻悻作罢。为节省时间,不耽误生产,每天中午都是这样风餐露宿。简单地吃口饭休息一下,马上又会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虽然生产很忙,每天回到家都已很晚,累得腰酸背疼,可我每晚都要坚持学习,想着有一天能去高考。林场自己发电照明,到了夜里九点就停电了,我就点蜡烛学。有几次学习中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差点引发火灾。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劝我不要学习太晚,否则身体会吃不消。我理解父母疼爱的心情,嘴上答应他们,可还是每天学到很晚。因为家里人口多收入少,经济十分拮据。为了我学习,父母买蜡烛却从不吝惜。林场的蜡烛用量大,货源有限。父母就苦口婆心地向商店服务员求情,争取多买几根。后来,哥哥到纤维板厂上班,捡一些蜡板废料带回来,自做蜡烛。这下可乐坏了父亲,不光省了钱,自做的蜡烛粗壮耐用且更加光亮。

后来,我的师傅知道了我学习的事,他很理解并支持。有一天,他悄悄地告诉我说:“你明天把书本带来,拉完两车木头后,你就找一个向阳的山坡去学习。等下班时,我再叫你一起下山。”我听完十分感动,可又觉得这样不妥,马上反对说:“不行不行,咱们三个人的活,让你们两个人干,这怎么可以呢?”“你要想有出息就听我的,这事我说了算。”说完师傅转身走了,根本不再听我的解释。我为难起来,听师傅的,我不忍心;不听,师傅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没办法,第二天,我只好拿了书本上山,拉完两趟木头就去找一处避风又向阳的山坡学习起来。戴手套没法写字,只好光着手写,手被冻得通红甚至麻木。
一年后,我考上了学校代课教师;两年后,又考入高等学校进修学习。从此,离开了大山,离开了莽莽林海。

是知识改变了我的命运。可我又怎能忘记疼爱我的父母,让我带书本上山学习的师傅,还有给我制作蜡烛的哥哥呢!
几十年过去了,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师傅也已作古,哥哥于去年病逝。每当看到雪花飞舞,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们,想起那些难忘的岁月和往事,他们又何尝不是改变我人生命运的人呢!
飘飞的雪花啊,你寄托着我心中多少的怀念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