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的少年时代文/王金龙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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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涩的少年时代

文/王金龙

老裴昌听了我说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说：“小兄弟，你真是个生瓜蛋子，这是哪个混蛋告诉你的？”我脸红的说不出话来，青涩的少年时代也随之结束了。

第一章

一

早晨的阳光从玻璃窗子照进来，让人感到暖洋洋的。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原因是得了重感冒。不知为什么，身体一受凉就引起嗓子痛，接着就是发高烧，吓得父母赶紧找板车拉着我上医院。每次去看医生，都说是重度扁桃体发炎，不打青霉素就消不下炎症，高烧也就不退。于是打实验针做皮试，接连打一周的青霉素，小屁股打了左边打右边，好在打针的痛疼可以忍了，就是护士拿针管抽药水的举动，那明晃晃的长针在眼前晃来晃去，还是看的人心怵怵的。

扁桃体炎每年都犯几次，我在外面玩起来疯跑，一出汗着凉就得上了，父母也几次下决心要给我割掉。但找人一打听，又有人说扁桃体是防止病毒的第一道防线，有抵抗病毒的作用。割扁桃体还是有危险，赶上手术大出血，说不定孩子小命就没有了。我在家是独子，旱地里的一棵苗，有个三长两短怎么传宗接代，况且父母头生的一个哥哥早就夭折，吓得父母不敢再想去让我割扁桃体。

这该死的扁桃体，由此跟了了我大半生，可是把我害苦了。后来的岁月不但年年打几次针才能过去，最差劲的是大学快毕业的那一年，由于学习拖了几天，高烧后两腿站不起来，住院一个多月才恢复，差点休学不能按时毕业，考研的想法也就烟消云散，留下终生遗憾，这是后话。

眼下的这次感冒，也让我损失惨重。我已到了上小学的年龄，可偏偏在该报名上学的时候病倒了，没有办法，只好往后延了一年。当我上小学时，已是班里年龄偏大的学生，由此产生出许多不同的想法和做法，改变了我的人生。如果早上一年，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的经历，都会有很大的不同，我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呢？这恐怕谁也不会知道了。

我感到了阳光的温暖，慢慢起身坐起来。今天已经该打第七针了，早上喝了母亲煮的面条，嗓子也不再像刀割似的痛疼了，身上也感到有些舒服。屋里静悄悄的，母亲可能去挑水了。

一想到挑水，我突然感到小肚子涨起来，我的本能反应要撒尿。可这时家里没有了尿盆，出去上公厕要穿上衣服跑到房子后面很远，这可咋办？

越是没有办法解决越感到尿急，人说急中生智，我这时看看窗外，外面安静得很，远处房檐下只有几只母鸡在咕咕的叫着找东西吃。不管三七二十一，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我站在床上，推开窗户，使足了劲把憋的紧绷绷的尿泚了出去，落在地上一阵“哗哗”声。正在痛快之余，就听到隔壁的范大娘吵吵开了：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水声？

我一听坏了，范大娘可不是好惹的，剩下的尿也吓回去了，赶紧收兵回营，残尿沥沥拉拉弄到了床上。刚关上窗子，就听到范大娘在门口嚷开了：这么个半大小子了，也不知道害羞，大白天的往外面撒尿，这家里人一定要管管，不然能成什么器！

母亲回来，范大娘肯定告了一状。母亲一边赔不是，一边说孩子生病这几天没出门，我又没在家，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为此，母亲也数落我好一通，说你马上要上学了，是大男孩子了，不能再随意撒尿，要和大人一样，大小便上厕所，我点头说知道了。

二

上小学一年级，我在班上明显的比其他同学年龄大些，感到比他们懂事的多，也聪明的多，自信心满满。特别是看到那些穿着花花绿绿衣服，头上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胖嘟嘟、红润润的脸蛋像红苹果，小嘴整天嘁嘁喳喳像小鸟叫个不停，就想整出个事来，在男同学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也刺激发泄一下自己的心情。

课间活动期间，我站在几个男同学中间，班上几个女同学穿着花裙子从我们面前走过，我鼓起勇气，使尽力气大声说：新媳妇新，新媳妇新，新媳妇奶子有半斤......

说完，几个男同学哄堂大笑，大家嘻嘻哈哈的跑开了。

这几个小女生听了，怔怔的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等到我们大笑的跑开，她们才反应过来。一位叫张玲的女同学，当时她是班委，对那几个人说：走，咱们告诉老师去。

下午，放学后老师把我留下来，并扣下了我的书包，对我说：你明天不要来上学了，让你的家长来领你的书包。

我知道一定是我上午的恶作剧闯祸了，我大声哭起来，一定要把书包要回去。老师也气得脸发红，说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才来上学几天，就说脏话侮辱女同学，学校不能要你这样的学生。

我看没有希望要回书包，就一边哭一边走了出去，心里感到很委屈，说几句玩笑话就给开除，这学我也不来上了。

当我哭着跑回家去，母亲听说后也吓坏了。刚上学没几天，就被开除回家了，这今后可怎么办啊！

第二天，母亲拐着小脚，去单位把父亲喊来，告诉了我被开除的情况。印象中父亲也训斥我几句。这中间父亲怎么联系的我就不知道了，中间隔了一天，第三天，父亲领我再次来到学校，我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再来。先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是位穿灰色中山装很和蔼的人，不知为何到现在我都记得他姓陆，父亲说：小孩子不懂事，以后注意多教育。陆校长说：不碍事，记住不要再犯就可以了。

就这样，我又回到一年级班里。从此，我记住了，祸从口出，今后心里有想法可以，你怎么想都行，就是千万不要说出来。

三

我的家庭姐妹多，母亲没有工作，生活条件贫寒，赶不上父母都工作的同学家庭条件好。上学穿着母亲染制的粗布中式衣服，没有补丁就感到很好了。可与人家条件好的同学相比，他们都穿着洋气的夹克或学生装，自己就感到有些自卑。但学习上很努力，特别是语文，由于父亲的先知先觉，预测他的子女长大要有靠码文字混饭吃的，在家庭生活很窘迫的情况下，仍然拿出每月一毛钱给我们姊妹定了儿童读物《小朋友》，使我很小就会背诵里面的许多文章。这样，作文就成了我的拿手好戏，每次作文讲评，大部分都有我的范文。最露脸的一次写参观飞机场，成了全校优秀作文，在年级各班传阅，老师也感到我给班级增了光。

我的同桌是位从省城来的女同学，头发黄黄的，眼睛大大的，小嘴一笑一个酒窝。她看老师经常表扬我，对我就有些好感。作文发下来，有时她就拿过去，把老师给批语画红杠的句子抄下来。她说回家拿给她妈妈看，她妈妈说让她好好向我学习。这样，我在这个黄毛丫头面前就不感到自卑，而且还有些洋洋得意。

黄毛丫头性格很开朗，不像没见过世面小地方的女孩，和男生说话扭扭捏捏。她大大方方给我讲话，问我这样那样的问题，说到高兴处，她就会“咯咯”的笑个不停。隔三差五，她会带些饼干糖豆之类，悄悄塞给我吃。我过去从没有吃过这样的零食，是她让我知道除了吃饭，还有这些好东西可以饱口福。

下学期发了新书，为了防止书面搞破搞脏，大家都要给新书包书皮。她把我的新书拿回去，第二天包好书皮拿来，为了防止书皮脱落，还用缝纫机在书皮的边上走了一圈，同学们看了都很羡慕。

她还带给我一些带风景照片的书签，上面印着高楼大厦，海滩礁石，每张都系着彩色的丝带，很漂亮。我经常拿出来看，感到那上面的画面很诱人，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她说以前住在济南，青岛、泰山这些地方她都随爸爸妈妈去过，看到的景色和照片上一模一样。这时候我就觉得这个黄毛丫头比我强，我长这么大，看到过最高的建筑是古楼，最远也就是到城里闸口老街。

每天早上正式上课前，是背书朗读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从教室搬板凳出来，在教师门前的树下大声的朗读课文。我和黄毛丫头也抬着板凳出来，到院里来朗读课文。我背一遍，她听，不会的地方提示一下，然后她再背诵，我来纠正。临近夏天了，天气热起来，她头发盘起来，上面扎个大的蝴蝶结，穿着白底花格的连衣裙，露出细细嫩嫩的小胳膊和雪白的小腿，脚上穿着暗红色的小皮凉鞋。我看着她，觉得很漂亮，就眼睛不眨的盯着她看。她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你别老盯着我看，注意别让我把书背错了你都听不出来。

我听她说的有道理，就赶紧收回心思，一心一意的背课文。背书也是我的长项，三遍两遍大概就背的差不多了，可她经常卡壳，忘记了小脸憋得通红，非要我提示一个字才能想起来。后来我说：不用看课本，我闭上眼睛听你背，你哪里背错了我都能知道。

她说：那好吧，你闭上眼睛，我背你听着。

我斜过身子，闭上眼睛，就势头靠到了她身上。黄毛丫头没有推辞，开始一句一句的的背课文，我感到她身体随着话音一起一伏，我的脸部有她呼出的气息。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感到很是快乐舒心，她的光滑的手臂正搭在我的胸前。

我正在闭着眼睛听她背第二遍，忽然就听到有个男同学大声喊：快看啊，XX躺在女同学怀里了！

我大吃一惊，赶紧睁开眼睛，黄毛丫头推了我一把让我坐起来。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又是哪个孬种来多管闲事。接着周围又有几个男生起哄。我和黄毛丫头没有理他们，抬起板凳回教室去了。

过后的几天里，班里的男生对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议论。我的好朋友小刚在放学的路上，嬉皮笑脸的问我：你是不是想和她相好？那时我还不理解相好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让他们议论感到很恼火。

黄毛丫头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大大方方的还和以前一样对我好。有好吃的零食依然带来，然后悄悄的塞到我的书包里。她的姐姐比我们高两级，是个戴三道杠的大队委，经常在放学的路上查我们的排队纪律，我们低年级的同学都很敬畏她。那是我已经戴上了两道杠，是中队委。她把我叫到她姐姐的班上，把我介绍给她姐姐。我清楚的记得她姐姐热情的眼神和友好的态度，为她妹妹有我这样的班委做好朋友感到高兴。以后在学校少先大队开会，每次见到她姐姐，都会热情的给我打招呼。

鬼使神差，十几年后，恢复高考，没想到我和她姐姐被同一所大学录取。虽然不在一个专业，但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有一次，我问起她这段事情，她摇摇头说：不记得了。这让我感到很是失落。

班里搞文艺演出，我和黄毛丫头又一起被老师选中参加。每天排练，然后参加学校演出，后来又被选拔参加县里的文艺汇演。有时下午排练，化妆后就不能再回家了。我们就在教室吃各自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母亲给我准备的粗面饼，咸鸡蛋，这在家里就是最好的饭食了。黄毛丫头带来的是蛋糕，还有罐头之类。她拿起我的粗面饼，吃一口咸鸡蛋，高兴的直说好吃。我则开了一回洋荤，吃上了她的蛋糕和罐头。虽然只有几次，但两人都兴高采烈，几位同学都是一起演节目的，看我们在一起也没有起哄的。

好事不长，快要升入三年级了，黄毛丫头的父母工作调动，她和姐姐要随父母转学走了。我那时还不知道依依惜别、送行等等感情，只是觉得她走的有些突然。临走的前两天，她送我一张上了色的大照片，她穿着红毛衣、盘头花、一双大眼睛，明眸清澈的目光看着你微笑，我一直保留了很多年。当时，我送她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

黄毛丫头走了，很多年以后我又记起，心里不免惆怅良久。如果她没转学走，如果没有后来的大运动，我们的同学友谊会继续下去，也许会走到喜结连理的那一天。

但是，历史没有如果，时光不会倒流。黄毛丫头走后就音讯全无。待到与她姐姐会面，才了解到她也考上了外地的大学，而且与当时的男友一起考上的。两人后来又一起出国，到国外定居去了。

我美好的幻想也就到此为止了。

四

“像那大江的流水一浪一浪向前进，向那天空的长风一阵一阵吹不断。我们高举革命的火把，一代一代往下传。”音乐课开始了，年轻漂亮的周老师用她那甜美动听的声音，教我们唱歌。此时她坐在风琴前，一边弹奏一边教我们唱，时不时抬起长长睫毛下明亮的眼睛，和蔼的看我们一眼。我听到周老师唱歌的声音，就像小蚂蚁挠脚心一样，痒痒的难以抑制又感到舒心兴奋。我唯一向周老师表示爱慕的方式，就是长大了嘴巴，大声的跟着她唱，让她向我这边多看两眼。

周老师声音，像磁石般吸引着我，充满了母性的慈爱。她梳着长长的大辫子，穿着合体的带碎花的大翻领衬衣，皮肤白皙。多年以后，我读到诗经的《硕人》：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情兮，美目盼兮。心里第一个反映就是把这些词语和周老师的美好印象联系起来，那小小的心灵里已播下爱美的种子。

这恐怕在每个男性少年经历中，都有过同样的对女老师的爱慕和敬仰吧？当代法国总统马克龙的师生恋，不也是起源于早期对女老师的爱慕么？

我当时却没有这么深刻和长远的思考。下课后，愿意再到周老师身边，听她用唱歌般的声音讲几句话，拍拍我的肩膀，赞扬我音乐课上的表现，然后站起身，甩动着长长的辫子，娉娉婷婷的消失在教室的长廊里。心里期盼着下次音乐课的到来。

“少年们，少年们，时间象流星。新的一年又来临，我把幸福的童年付流水。....要追上世界，赶过我们的父兄。”爱屋及乌，周老师教的歌曲，我有很多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就是这首歌曲，当时唱了很多遍，心里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等到真的明白歌词是什么意思了，已经是“鬓已星星也”。

教我们图画课是位身材高大，额头突出，留着背头的刘老师。他先教我们画一些简单的几何图形，怎们画出立体图形，怎么画出物体的阴影。每次他都带来几幅他自己画的人物、风景作品，作为展示让同学们欣赏。我没有上学时就练习过画画，还给《小朋友》杂志投过自己的少儿绘画作品。所以，对刘老师教的简单的图形练习不感兴趣，画在作业本上完成后，就去练习画他展示的图画。

这次刘老师带来的是一幅素描，光屁股的小娃娃抱着个大皮球。我如法炮制，用图画本的一整页把它画下来，有小雀雀的地方还根据自己的理解把它加重了。刘老师看了，大加赞赏，并把我的图画本带了去，给其他班的同学看，并告诉班主任老师，说我有绘画天赋，应该好好培养。课后，好多同学都来问我什么时候学的画画，让我的虚荣心满足了好长一段时间。看出问题的是我的好友小刚，他挺神秘的说：刘老师画的小孩小雀雀看不清楚，你画的可就是太明显了。我说：你懂什么，素描画画就是写实，人家外国画的比我这个逼真多了。

下一次图画课，刘老师带来一张重量级的素描，是一张伟人的正面像。说实在的，我看上去与教室黑板上方挂的伟人像比较，他画的有些走形，伟人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怪怪的，可我不敢说。这次，我就没有那个胆子了，乖乖的画好了简单图形阴影，就把图画作业交上去了。

平静的校园生活被突如其来的运动全部打乱了，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校领导和老师成了学生批斗的对象。最先遭到批判的是陆校长和教导主任，说他们贯彻了黑色的教育路线。陆校长带着纸糊的高帽子，胸前挂着大牌子，旁边是陪斗的教导主任。他们的手被学生染成黑色，高高举起，说是伸向教育领域的黑手。

接下来是学生批斗老师，刘老师也在其列。他的罪行除了丑化伟大领袖外，还有说他流氓成性，屋里搜出不少男女裸体的图片和石膏模型。老家农村的老婆孩子不让来，自己在学校里乱搞男女关系，这其中就说到与教音乐周老师胡搞。

周老师成了众矢之的，被学生揪斗出来在校园里游街示众。她的那件白地蓝花儿的衬衣，后背上被人泼了一滩墨水，头发刺挠挠的，大辫子给系上牌子挂在胸前，上面写着：破鞋周XX。她眼神里含着泪，无助的望着周围。我感到周老师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惊恐万状的避开了她的目光。我痛恨自己的渺小和怯懦，只能看着她身边那些凶煞似的戴袖标的人，把我心目中的女神押走，遭受侮辱和欺凌。如果当时我身材高大的话，我真有冲上前去，狠狠地教训他们这些流氓的冲动。

看到我心中的女神周老师的模样，我心里在不停地战栗和恐惧，我怎么能相信，昨天还风采照人，站在讲台上唱歌的周老师，今天就成了遭人唾弃的破鞋？是世道变了还是人疯了？

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最恶毒、最下贱的语言都用了，谁也辨不清哪是黑哪是白，也没有人跟你争辩。

写给刘老师的大字报：刘X堂，大流氓，调戏妇女是能将。

不管什么时代，人们最感兴趣的还是男女作风问题，而且刨根问底，加上自己的想象，来满足心灵深处的龌龊与卑鄙。

为了再现刘老师与周老师在一起胡搞的场景，大字报配上了漫画：床上一男一女相拥而坐，女的大胸抵着男人的怀，男人一手搂着女人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屁股。旁白：我那乡下婆像老干柴，哪像你，皮肤像藕瓜一样细嫩。

赶上三级片的污染了，小学生看到都知道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