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音（小说）
“梆梆梆……梆梆梆……” 这几天，楼下来了一个修自行车的，不时发出斧锤敲打铁器的声响，这让住在五楼之上的郭生苦不堪言。
郭生住的这栋楼侧墙临街，郭生就住在临街的房屋，他下面的楼层是超市，上面是楼顶。也就是说，对于这种噪音，郭生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本来这种位置是很有优越感的，站在侧墙的玻璃窗前，视野开阔，可以欣赏市井风光。但是这噪音的出现却让这种优势顿时变成了劣势。郭生是做教师的，生活有规律，中午必须午休一小时下午才有精力上班。可是这没有规则的金属撞击声，吵得他怎么都不能进入睡眠。不行，必须下去阻止一下。
修车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胳腮胡须，身穿蓝色劳动布工作服，带着一双沾满油腻的灰色手套，嘴角刁着一根香烟，手握一把老虎钳子正用力敲打着一个铁支架。
“兄弟，你这敲打的声音，影响了我的休息呢。”郭生上前和气地说。
修车汉看郭生一眼，吐掉嘴角的烟蒂，表情木然：“那就请你谅解了！”说话时并不停止敲打的动作。
“你能否在中午也午休一下？”李生说。
“我这工作讲求时效，顾客来了，我不能耽误人家。”修车汉不看郭生只管忙着活计。
“那你能换个地方吗？”郭生拘谨地问。
修车汉弯下腰在工具箱里扒拉着零件，并不回应。
旁边一位修鞋的老头却说：“我们的摊位都是工商局划定的，是要交租金的。”
郭生分明看见修车汉脸上的不悦之色。便只好走人。
“梆梆梆……梆梆梆……”噪音就这样刺耳地响着。
郭生把网购的一副防噪耳球塞进耳孔里，但无济于事，而且有很严重的不适感。
郭生决定找相关部门处理这个问题。
郭生来到街道办，走进主任办公室。
主任是一位中年女性，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见郭生进来客气地问道：“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反映一个问题，”郭生说， “我楼下有个修车的，发出的噪音严重地影响了我的生活，希望街道领导能出面帮助解决。”
“好的，你提供一下具体位置。”主任说着拿出一支笔，打开一个本子。听着郭生的介绍，认真地在本子上记下。主任如云的秀发挽着银行女职员那样的发髻，身穿西装，颈扎领结，精神干练，右嘴角边长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美人痣。
“好了，你的问题记下了。”主任合上本子对郭生说。
“请领导及时处理啊！”郭生临走又恳切地嘱咐道。
郭生期待着事情的解决，让噪音消逝，还给他原本清静的生活。
“梆梆梆……梆梆梆……”一周时间过去了，噪音依旧。
“梆梆梆……梆梆梆……”两周时间过去了，依旧噪音。
郭生只好又来到街道办。
“喂，您好，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主任客气地问道。
“主任，您忘了，我上次投诉的噪音问题，你们怎么处理的啊？”
“噢，好的，稍等，我查一下记录。”主任从档案柜上取出一个公文袋，掏出一个卷宗，打开，看一眼，说，“您投诉的问题，我们进行了调查，人家修车是合法经营，我们无权干涉……”
郭生怔怔地望着主任，不知该如何回应。
由于休息不好，郭生的精神状态糟糕透顶，以致影响到工作。郭生原本记忆力很好，上课语言流畅，表意准确完备，现在竟出现上课忘词的现象；板书时还出现过错别字，被学生指出来让他十分尴尬。脾气也变得爆躁，动不动就在课堂上大光其火，以致引起学生的投诉。
一次郭生下班路过修车摊，见修车汉又在用力地敲击着制造噪音，而且还得意地哼唱着小调。郭生顿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怒火窜上心头，便一个箭步冲过去夺过修车汉手中的铁锤扔到一边的垃圾堆上。
修车汉睁大眼睛愣怔地看了郭生片刻，忽然扑过去抓住郭生的头发，朝着郭生的后背猛挥的一拳，郭生趴倒在地上，只听修车汉狠狠地骂道：“你找死啊！”
郭生挣扎着坐起来，他的鼻梁和嘴角都都呈现出鲜红的血渍。
郭生拔打了110。
警察赶到，查问情况。
“这个人无理取闹，”那个修鞋老头指着郭生说，“人家师傅正在干活，他上来就抢夺人家的工具。我做证，师傅属正当防卫，这人活该挨打！”
结果警察判定郭生是肇事者，修车汉不承担郭生挨打受伤的任何责任。
郭生的情绪越来越坏了，他担心自己这样下去会有杀人的冲动。好在他还能想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一步，既然惹不起，就只得逃避了。郭生很快便宜卖掉了这套住房，临时找了一处比较安静的出租房住下。
一个周末，郭生去老房子找一样东西，发现那修车摊被一个水果摊取代。郭生东瞅西瞧了许久都没有发现那修车汉的身影。郭生不禁好奇，就向那个修鞋的老头打听究竟——
“那个修车的去哪了？”郭生问。
老头往超市门口一指：“在那下棋呢。”
“他怎么不修车了呢？”
“人家办了优惠低保，每月有上千的票子到手。”老头语气酸溜溜的，一副很羡慕的样子。
“你年龄这么大，应该也可以办啊？”我问。
“找了，主任说我不够条件。”老头说。
“那他就够条件吗？”郭生不解。
“不知道，听说还是街道主任亲自找的他。”老头面露不平。
“有这样好事？”郭生越发不解
“不过，街道主任也跟他提了条件，不可以在此修车扰民，否则就收回低保待遇。”老头稍稍释然。
郭生来到老屋门口，敲开房门，里面呈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右嘴角边长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美人痣。
“诶，主任在这儿啊！”郭生很意外地问道。
“来看看表妹的新居。”主任淡定地回答。
作者：李新泉，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