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民生题材小说《信与爱》
——欧阳如一
第三十三章：
病情急剧恶化
就在夏菊回四平治疗的第九天，江山在中医院她的病床前看到了他们的老同事、夏菊的前夫、亮亮她爸爸，他们已经有二十六年没见过面，他还是那么精瘦，也老了许多，走在大街上也许会不认识，两个男人就互相点了点头，江山有点不高兴，因为夏菊满脸的泪痕。
夏菊向亮亮她爸爸介绍：“江山。”拍拍床让江山坐在她身边，意思是：“我们俩是一家人。”
亮亮她爸爸岂能不知道这个人，他破坏了他的家庭，当初他们俩还打过架，他现在的日子过得那么好，事业也如日中天，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前夫走后，夏菊说：“大姐二姐都回家了，老四高血压不扛折腾、老五老六也都累坏了，老七两口子回去抢着种地，亮亮看大家都顶不住了，就让他爸爸来帮忙，你来了就好了。”
帮忙？帮什么忙？是按摩还是换尿垫？江山看着自已的媳妇，她和她前夫一年年都没个电话，这是有遗言要说吗？
“我能自已上厕所。” 夏菊解释说。
那就更不需要他帮忙了，江山伸手摸夏菊的脸——她在向他笑，她还是那么爱她，就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她，问：“小英雄怎么样了？”
这是她们俩之间的暗语，源自夏菊的父亲给他的女儿们讲的一个故事，她父亲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小英雄一下就扯下那人的兜裆布，抓住了他的小卵儿……”还有父亲给女儿讲这种故事的，那时候夏菊还在上幼儿园，哪里知道什么是“卵儿”？却永远记住了这个故事。
夏菊忍住笑说：“我早就不穿兜裆布了。”她说得是纸尿裤。
“还疼吗？”
“我已经好了，你没看我身上的管子全拔了吗？”
江山感激道：“夏菊，你真创造了奇迹！”
夏家老六送饭来了，大包小裹的，她真能搬东西。她瞅瞅她三姐夫不好意思道：“我四姐、五姐去教堂给我三姐祷告去了，一会儿就领教友们来。”她带来的食物很丰富：黄瓜、西红柿、大葱、大酱、干豆腐、烧鸡、小米粥、玉米面馒头；苹果、香瓜、香蕉……夏菊每样都吃了一点，直说：“香。”她的手已经麻得不听使唤，就用两只手夹着馒头和烧鸡吃，粥还得老六一口一口喂。
吃完饭夏菊说：“来，小山子，给我按摩。你别把我当病人，我这破身体已经交给主了，你怎么按都行，要尽快帮我恢复知觉。”江山就从头到脚给她按。这里也有节目，他每按一遍就会在她那地方轻轻扣一下，叫“收费”，可有老六在，这节目没法进行，他就给她按一会儿读一会儿《圣经》，交替劳动等于交替休息。
老四、老五从教会回来了，她们知道她三姐的生命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就带来了一群教友，大家都不作声地围拢在夏菊的病床前，表情非常肃穆。老五说：“三姐，王姊妹来看你来了。”王姊妹说：“菊姊妹，你好点好吗？”夏菊说：“感谢主，我好多了。”王姊妹对教友们说：“我们为菊姊妹祷告。”教友们就在冰凉坚硬的水泥地上跪成了一片，江山也跟着跪下了。
教会的祈祷有一种特别的语气，快而又坚定。王姊妹说：“爱我们的救主啊！请你倾听我们为菊姊妹的疾病向你祷告。”
教友们说：“阿门。”
“你是我们的救主，是我们的依靠，请求你体恤我们的软弱，担当我们的愁烦，给予我们信心和力量，替我们医治好菊姊妹的疾病。”
教友们说：“阿门。”
“主啊！我们感谢你！赞美你。如此恳求祷告，求主垂听，奉主耶稣基督圣名，阿门。”
教友们说：“阿门。”
王姊妹又为夏菊读了很长一段经文，众人跪了足有一个多小时，跪得江山的膝盖实在受不了了，可夏菊很亢奋，就跟肉体不存在了一样，信徒们也都沉浸在向主的倾述里，这真是一种力量。祈祷完教友们又分别用自己的经历来安慰夏菊——他们大多数都患过重病，没钱治或被医院判了死刑，绝望之时才求助主，主就拯救了他们。他们当中有患皮肤癌的、淋巴癌的、骨癌的、也有得结肠癌的，全都红光满面，喜气洋洋——江山这才发现夏菊果断决定奔回四平的英明，这不是落叶归根，这是投入亲人和主的怀抱，四平原来是离主最近的地方！
夏菊的婆婆打来了电话，声音颤微微地问：“儿呵，你怎么样啦？”
夏菊拿不了电话，就让亮亮回话，亮亮说：“奶奶，我妈挺好的，您不用惦记啦。”
夏菊的婆婆就在电话里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夏菊对她女儿说：“奶奶托我给她炒股的两万块钱，你这就取了给爹地。”
亮亮说：“好。”就从提包里给江山拿了两万块钱。
夏菊的大姐来了，这时夏菊已睡。大姐对江山说：“我们小三儿就是心疼你呀，病这么重还惦记你，她说：‘我家小山子就是个大男孩，生活一点都不能自理’，她还说她一但有个三长两短，就让老六跟你过，亮亮和我们姐妹一定要照顾好你。”说完就抹眼泪。
就在夏菊与病魔对抗的第十天，江山一大早就来到医院，见夏菊正指挥大家：“你们一定要把我的体温降下来，我高烧不退脑子就烧坏了！”
大家想尽了办法，用药物降温——打吊瓶；物理降温——把冰块放在夏菊腋下和脖梗上、用热毛巾反复给她擦身子，高烧仍然不退；夏菊的嘴唇烧得干裂，江山就一刻不停地给她喂水。亮亮还到市内买了最好的牛黄安宫丸，服下也不降温。谢主任来看后悄悄说：“可能转移到脑部了。”江山顿时泪如雨下，亮亮赶紧给她五姨打电话，在夏菊患病期间她五姨一直是大家的主心骨。
江山又给夏菊按摩，发现她的下半身已经没知觉了，不是说主已经给她医治好了吗？他含泪对夏菊说：“亲爱的，我在四平买了房子，马上就装修，你就不用回北京了，我也退休陪你。”
夏菊说：“谢谢我小老公。”
“菊花山庄的工程继续进行，等咱们都得上养老院后再出租。”
“我小老公对我真好。”
“我问过民政局，你不能下地他们会上门办理登记手续。”
这无疑是针强心剂，夏菊立即让江山给她大姐打电话，江山说：“不急于说吧？”她还是在江山的电话里喜极而泣说：“大姐，小山子全力以赴投资咱们农家大院，我们就在哪里办一个基督之家！我稍好就会和他登记结婚，我真感谢你们如此爱我！”说完放声大哭，她的哭声惊天动地，病床和病房都为之颤抖。
夏菊突然没了动静，江山发现她的脸开始抽搐，嘴都咧到了一边，面目狰狞，江山给她做了面部按摩，好长时间才缓解。
老五赶来了，带来了教会唱诗班的人，她说：“我的内心非常平安，我三姐不会有事儿。”立即跪地为夏菊祈祷：“伟大的阿爸神呵，孩子顿首向你祈祷，请你一定要保守我三姐夏菊的生命。你能让瞎子看见、聋子听见、瘫子下地走路，死者复活，你就显示你的大爱和大能救救我三姐吧！”教友们一首一首给夏菊唱圣歌，直到夏菊平静地睡去，老五对江山的亮亮说：“我三姐没事儿，今晚我守着，你们回去休息吧。”
江山的母亲来了，她是感觉不好自己从吉林坐火车来的，她一见夏菊就扑上去大哭：“儿呵，妈来看你了。”夏菊睁眼看了一下婆婆，她的眼睛已经不能聚焦。母亲埋怨江山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都没和夏菊说上一句话！”抚胸大哭。她又观察了夏菊一会儿，说：“她高烧不退是中枢发烧，她现在的呼吸是沉尸式呼吸，你们可以准备后事了。”
江山这才感觉天塌了下来，他高呼：“主呵，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救救你的女儿夏菊！”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