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早就认识
一诗两品.创作谈
• 品诗人：神青赶、舟自横渡
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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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早就认识
文/李威
那个收养了两只流浪猫一只流浪狗的老板
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
一定要去他小小的、寒酸的
我同事们觉得难以落座的餐馆用餐；
那个坐店门前怀抱婴儿的女店主
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
在黄昏，在她剩下卖不出去的菜中
总能选出一些买回去。
我也有过这经历，我和幼年的女儿
刚刚在书店门口掏出所有零钱给了两个乞讨儿，
在紧邻的商店，
老板娘不理会她的不耐烦说不卖的男人，
接过我的一百元穿过大街去兑零钱，
回来递给我一包土豆片
和九十九元零钞。
但我也许知道为什么。
那书店旁的女老板刚刚看见了
我把所有零钱给乞讨儿的一幕。
她凭这一幕，认出了我。认出了她早就认识的我。
很多年前有个人，对一群人说：
我饿了你们给我吃；渴了你们给我喝；我作客旅你们留我住；我赤身露体你们给我穿；我病了你们看顾我；我在监里你们来看我。
那些人奇怪：
我们什么时候见你饿了给你吃，渴了给你喝？见你作客旅留你住，或是赤身露体给你穿？什么时候见你病了或是在监里，来看你呢？
这个人说：这些事你们既作在我这弟兄中一个最小的身上，
就是作在我身上了。
两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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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神青赶读诗：
在众人中，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我的兄弟。这认出不是简单的相握，而是心与心的轰鸣。这认出不是靠印记，而是靠善行。写到这里，我想到了酒场的一句话，你和某某是兄弟，从今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或，你得罪了某某，就是得罪了我。这太庸俗！而李威这诗中描述的与这些蝇苟之言辞恰恰相反，因为在李威这首诗里全是美好之互相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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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舟自横渡品诗：
善良是善良人发出的萤光。虽然如今的夜黑难觅萤火的踪迹，但那微光植根于善良人的心里。永未熄灭，仿若灵犀。善良的人自然能够看到，善良的人自然会互相映照。在夜空的碗底，他们滴血相认。一根火柴，也能让薄凉人世不那么绝望，让尘寰撒下的手不那么决绝。在夺下农药、尖刀、白绫，抱住纵身一跃的身体时，早就认识的我们，目光里有相同的坚毅，果敢，和悲悯。
李威创作谈：
诗中写到书店门外那件往事，当时女儿还很小，念小学吧。我们在成都博知堂书店门口，我注意力在刚买的书上，女儿扯我衣角，对我说：“老爸，给他们点钱”。我才注意到有两个乞讨儿在书店门外。我立即掏出了所有零钱给他们。
随即在书店旁一家小超市，女儿想买一包土豆片。那时还不能手机付款。我身上没零钱了，只得给老板一张一百元，老板有点不耐烦，说找不开。旁边的老板娘说，给我。她拿上我的钱穿过大街到对面商店去兑换，她出门时她男人还在提醒她：一元钱的生意哦！那意思是，值得吗？老板娘回来，卖给我们一包土豆片，找给99元钱。我当时有点奇怪，这个女人怎么对我们这么好，好到执拗地帮我们出门兑钱，对她男人的阻止不管不顾。
后来我明白了，我们在书店门口把所有零钱给了乞讨儿这一幕，被她看见了。这就是我在诗中写的，她认识我们。
诗中后面那段话，出自《圣经，马太福音》二十五章。那些义人不知道耶稣认识他们。他们奇怪，我们哪有给你吃、给你喝、给你穿、看顾你、到监狱里看你？但耶稣说，我认识你们，你们把这些事对我们中最小的一个做过，就是对我做了。
你们对我做了这样的好事，因此我早就认识你们。
我们在生活中，许多人就是这样彼此相认的，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什么、多少多少好事，而是你把这些好事做在一个卑微的、弱小的、无助的生命身上，就是做在我身上了。我也是一个把好事做在卑微的、弱小的、无助的生命身上的人，我也把好事做在你身上了。因此我们认识，很早很早，就认识。
《圣经》上还有一句话：人不爱他所看见的兄弟，就不能爱没有看见的神。
那些忽略、漠视身边一个一个具体的、卑弱的生命的苦乐与悲喜，却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宏大美好事物的人，是撒谎。
那些为了爱宏大美好事物，而去践踏和牺牲个体的、具体的、卑微的生命的合法权益的人，是厚颜无耻的骗子。
——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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