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酒文化

           傅济生

冒辟疆(笔名曹雪芹)以如椽的巨笔，著作《红楼梦》时，从第一回甄士隐中秋邀贾雨村书房饮酒起，到第一百十七回邢大舅、王仁、贾蔷等在贾家外书房喝酒止，直接描写喝酒的场面共有六十多处。《红楼梦》第五回和第十一回，作者特意引出秦可卿房中那幅“海棠春睡图”两边秦太虚写的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经统计，在全书一百二十回中，共出现“酒”字五百八十多次。本文仅将其中有关喝酒、宴饮、酒仪、酒德、酒的知识和醉态等等酒文化方面的探讨，简述如下:

笔者发现《红楼梦》全书中，黄酒出现的频率也很高，黄酒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酒类之一，与啤酒、葡萄酒并称世界三大古酒。黄酒是我国的民族特产，属于用曲制酒、复式发酵酿造方法的酿造酒，酿酒技术独树一帜，成为东方酿造界的典型代表和楷模，堪称世界一绝。在江浙两省产地很多，源于中国绍兴，约在三千多年前，商周时代，中国人独创酒曲复式发酵法，开始大量酿制黄酒。黄酒产地较广，品种很多，著名的有绍兴加饭酒（花雕酒等）、绍兴状元红、绍兴女儿红、江苏白蒲黄酒、江苏丹阳封缸酒、江西吉安固江冬酒，无锡惠泉酒、张家港的沙洲优黄、吴江的吴宫老酒、上海老酒、福建老酒、江西九江封缸酒、广东珍珠红酒和山东即墨老酒等。这些酒都属于含糖高的低度酒，虽然名称各别，但大都不以黄酒命名，祗有江苏如皋的白蒲黄酒，就叫”黄酒"没有别称。如皋人历来也直接称为"黄酒"。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 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 "...... 　黛玉放下钓杆，走至座间，拿起那乌梅银花自斟壶来，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丫头看见，知他要饮酒，忙着走上来斟。黛玉道：“你们只管吃去，让我自己斟才有趣儿。”说着便斟了半盏看时，却是黄酒，......"

《红楼梦》第四十一回 贾宝玉品茶栊翠庵 刘姥姥醉卧怡红院 "......我时常在乡绅大家也赴过席，金杯银杯倒都也见过，从没见有木头杯的。哦是了，想必是小孩子们使的木碗儿，不过诓我多喝两碗。别管他，横竖这酒蜜水儿似的，多喝点子也无妨。”又如"那刘姥姥因喝了些酒，他的脾气和黄酒不相宜，且吃了许多油腻饮食发渴，多喝了几碗茶，不免通泻起来，蹲了半日方完。“这里直接写明的是黄酒。可见宴席中不止一种酒，刘姥姥喝的酒，应该是江苏如皋地区民间的浆酒、黄酒或露酒，这几种酒”都是浓甜型酒，其糖含量较高，确实是“蜜水儿似的”酒！

　　　《红楼梦》第七十五回 开夜宴异兆发悲音 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 ......于是贾政又说道：“这个怕老婆的人，......去吃酒。不想吃醉了，便在朋友家睡着了。第二日醒了，后悔不及，只得来家赔罪。他老婆正洗脚，说：‘既是这样，你替我舔舔就饶你。’这男人只得给他舔，未免恶心要吐。他老婆便恼了，要打，说：‘你这样轻狂！’吓得他男人忙跪下求说：‘并不是奶奶的脚腌舎，只因昨儿喝多了黄酒，又吃了月饼馅子，所以今日有些作酸呢。’”说得贾母和众人都笑了。

又如第二十六回中写道：“薛蟠执壶，宝玉把盏，斟了两大海碗。”书中还在另外场合写到“酒缸已罄”，“一坛子酒就吃光了”。“海”是古代特大的酒杯，而且所喝的酒是以缸和坛为容器，如此海量和豪饮，不是喝低度的黄酒则不可思议。

所以说，以上这几回里的黄酒，必然就是冒辟疆家乡如皋的黄酒。

除了黄酒，《红楼梦》中也提到以下的酒种和酒名： 惠泉酒：在第十六回和第六十二回中，两次写到惠泉酒。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时大家喝的是绍兴酒。第七十八回宝玉祭晴雯时曾写到“漉醹醁以浮桂醑耶”的句子，“漉”是过滤；“漉醹”是美酒的代称，“浮”是指沉浮；“桂醑”即是桂花酒。

此外还有 果子酒：这是贾芹在水月庵里胡闹时所喝的酒(见第九十三回)，果子酒可以用桔子、苹果、梨、枣、山揸、荔枝及野生水果来酿造，是一种低酒精度，比较平常和便宜的酒，贾芹家境寒素，仅捞了个管管庵子尼僧的差使，喝这种低档、便宜的酒，符合他的身份。

屠苏酒：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词，荣国府元宵开夜宴”这一章节中，写到了除夕夜“摆合欢宴”，“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 西洋葡萄酒：在第六十回中，袭人依宝玉之命，将一个五寸来高的小玻璃瓶子交与芳官，里面装着半瓶“胭脂一般的汁子”。厨师柳嫂误以为是宝玉平时喝的西洋葡萄酒，便忙着取烫酒的器皿“旋子”，准备烫洒。其实芳官拿的是海棠露、玫瑰露之类的饮料，也称露酒。 冒辟疆在他的《影梅庵忆语》中写道:"余饮食最少，而嗜 香甜及海错风黛之味，又不甚自食，每喜与宾客共赏之。 姬知余意，竭其美洁，出佐盘盂，种种不可悉记，随手数 则，可睹一斑也。酿饴为露，和以盐梅，凡有色香花蕊， 皆于初放时采渍之。经年香味、颜色不变，红鲜如滴，而 花汁融液露中，入口喷鼻，奇香异艳，非复恒有。最娇者 为秋海棠露。海棠无香，此独露凝香发。又俗名断肠草， 以为不食，而味美独冠诸花。次则梅花、野蔷薇、玫瑰、丹 桂、甘菊之属。至橙黄、橘红、佛手、香橼，（香橼——一种水果，又名枸橼）去白缕丝，色味更胜。酒后出数十种，五色浮动白瓷中，解醒消渴，金茎仙掌，难与争衡也。"就是董小宛按照古法自制的数十种露酒。

对照冒辟疆在《红楼梦》中那几段的描写，可以看出也透露了这样的一个信息，即宝玉平时除了爱喝黄酒也爱喝露酒，而且酒的颜色是“胭脂一般的”。可以推断，这胭脂一般的汁子一定是比较浓郁的"红鲜如滴”的露酒，而在贾府正式饮宴场合，也主要喝黄酒、露酒。

《红楼梦》中，提到关于饮酒的名目很多，如中秋赏月酒、年节酒、祝寿酒、生日酒、贺喜酒、赏灯酒、赏戏酒、赏花酒、赏雪酒、赏舞酒、祭奠酒、待客酒、接风酒、饯行酒等等。

由于冒辟疆是如皋人，因此《红楼梦》中所描写的许多习俗、场景，都具有典型的如皋风味，即以饮酒为例，也象一幅风俗画一样，描述尽了明末清初发生在一个没落封建贵族家庭里种种礼仪、习俗、欢乐和辛酸……。

在《红楼梦》中，冒辟疆除了提到上述酒名酒种以外，还不止一次地借笔下的人物，介绍了酒的基本知识和饮酒方法。譬如酒除了饮用之外，还可以用来做莱肴的烹调佐料，当中药的药引，还可以用来烫衣服(见第四十四回)等，这是酒的功能的延伸。在第八回中，宝玉在梨香院喝冷酒，薛姨妈忙道：“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颤儿。”宝钗笑道：“宝兄弟，亏你每日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凤姐也劝过宝玉，说喝了冷酒手颤，写不得字，拉不得弓。《红楼梦》中写喝酒场面，许多地方都提到要喝热酒和烫过的酒。而黄酒最适宜于热饮的，这就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黄酒是贾府的主体饮料酒，也是冒辟疆写酒时着墨最多的酒种。另外，从科学的角度看，上面两段有关要喝热酒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冒辟疆还用重笔浓彩在《红楼梦》中描写了不少以酒赋诗传令、猜拳联句，饮酒时玩击鼓传花的游戏等等。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鸳鸯所宣的牌令，以及大观园众女子以诗词歌赋所对的雅致令词，是《红楼梦》描写饮酒场面的极致，充分体现了贾府兴旺时期的景象。形象地反映了我国明末清初时期的酒礼、酒俗、酒歌、酒令等诗酒文化的高度水准。

冒辟疆之所以在《红楼梦》中，有如此丰富的酒的知识，对喝酒场面、酒文化内涵又描写得如此精彩细腻，大多源于冒辟疆在水绘园经历过一段以文会友(见同人集)的生活，加之为了悼念爱妾董小宛，在继《影梅庵忆语》之后，以《影梅庵忆语》中提到的"佐余著书肥遁“的"书“，即是以秦淮八艳等女姓为素材的《金陵十二钗》初稿，在此基础上，作者将其接触到的这个封建贵族之家生活的方方面面，用酣畅淋漓的笔触，描写了一个封建贵族大家庭，从中兴到衰败没落的全部过程。同时也进一步将他对董小宛的哀思，融入在这幅历史的长卷中。 所以才写得那么真实、生动，得体而富有韵味。如同这部伟大的古典小说所涉及的民间习俗、园林建筑、医药卫生，以及器具、服饰、商贾、技艺等等领域一样，从冒辟疆的已经行世的著作，和《红楼梦》的写“酒” ，都堪称为古代百科全书中的一个璀璨章节，数百年来乃至今后，将永远都具有极高的欣赏价值和民族文化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