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别走了
文/李威
他带我在他的城市做一日游
他指着一个……
这是全国最大的……
稍后，指着一个……
这是全亚洲最大的……
稍后，指着一个……
这个建成之后将是全世界最大的……
我对他说，我们别走了
现在，还没到中午
再走下去，天还没黑
我们就要看见全宇宙最大的东西了
神青赶读诗：
大大大。给我丰富的联想，首先想到日本入躏中国时说的那句:大大地好。还有那句，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
大就那么好？最大的集中营，最大的屠宰场，最大的火葬场就那么好？
大终究不过是一种形式。李威更关注那些“小”，被别人看不见，被别人蔑视侮辱摧残的小。也许正因为心中有那些“大”，就再也看不到“小”了。
李威关注的是“大”雨中的一片小小的落叶，关注的是被大遮盖的小小的痛苦。在此诗最后，李威用巧妙的消解让诗意显现。
当沉醉于大时，那么会一心追求大，连夜壶都追求大的。
连苦难都追求大的。
连牛皮都追求大的。
如果最后看到了宇宙最大的东西，接着天也黑了下来。摸黑摸瞎的城市介绍者会又着急又自豪地指着黑暗说:看，这黑暗的城市里有宇宙最大的东西。
舟自横渡品诗：
满足一下他的自豪感吧！让他把家珍数完——如果时间允许，不妨多给他一天。虽然，我相信，你绝无见不得人好的恶意，也没有什么嫉妒羡慕。你只是期待他，给你说，这个城市的上学难、看病贵、房价高诸问题都得到了妥善解决。这个城市的城管不会肆意抢夺、老人倒地大家抢着扶、年轻人朝气蓬勃、孩子不需要一出生就背负光宗耀祖的重任；你只是希望他说，这个城市没有一个贪官，没有恶吏，空气里充满自由和公正、良善和真诚，每一条路，不论大小，都能抵达你心仪的所在。即便跳楼时，也没有人起哄喝彩；车轮下的小悦悦更不用等到第十八个人。毒奶粉，假疫苗，那只是遥远的传说。啊啊！我想，如此多给他一天，你一定是愿意的！啊啊！我还在想，如此给他一生，我也是毫不犹豫的！然而，此刻，你不得不说，“我们别走了”。因为他沉浸在他的大里，不能自拔了。
也许，是因为穷怕了的缘故吧，国人热衷于炫富的欲望非常强烈，越是没有过的，越是要显摆。或者说咱祖上也曾阔过。潜意识里锦衣不夜行的观念根深蒂固。凡事求大，小如草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到帝王，三千佳丽还嫌少，皆概莫能外。一夜发迹，必大兴土木，建豪宅修祖坟，筑皇宫治陵寝，全如出一辙。仿佛非无所不用其极，不能彰显唯我独尊的豪横。好在古代建筑形制等级森严，稍有逾越即惹杀身之祸，所以只有称孤道寡者独领风骚了。不像现在，共同富裕，均衡发展了，一个个地标建筑你追我赶。贪大求全者众，有条件的上，没条件的创造条件，甚至砸锅卖铁也要上。像曾经卫星放长夜，把所有的粮食堆在一亩地上，看！亩产十万斤！大家都知道是谎言，但大家都陶醉其中，不亦乐乎。什么是政绩?用什么来考量政绩?唯大不破！不过，据说，最近花巨资打造的贵州某独孤求败县的天下第一水司楼和湖北大意失荆州的全球最大关公像好像破了。有人说，造孽啊，这么多本可以改善民生的钱打了水漂，可惜。可是GDP里的数字不会少啊?管他呢！数字爽，咱就爽，咱自信！无论破与不破，咱铁定的妥妥的双赢。总之，不破不立，未尝不是好事，但我只能默默祈祷，惟愿立起来的不要是宇宙无敌！
对大的追求和崇拜，说白了就是对权力（势）的臣服。无论是掌握权力（势）还是攀附献媚，甚至于甘受奴役。在大的世界里，个人的小算不了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回到诗里，幸亏你没有和他啰里吧嗦这一大堆，幸亏你只说了“我们别走了”。不然，他大概率会使出必杀技——家丑不外扬，子不嫌母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注：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利未在邮程上2021-12-19 20:53神青赶读李威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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