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听花
林占东
春夜听花,既能听见花开的声音,又能听到花落的响声。尽管花开时,悄无声息;花落后,寂寞无语。但是任何事物在生长变化中都有声音,只不过是你感受不到罢了。我觉得聆听花开花落的声音,最好选择在春夜里,因为此时一些虫还在洞穴蛰居中,一些鸟也还在巢窝睡梦里。
春夜听花,与夏夜听风、秋夜听雨、冬夜听雪又不相同,听风听雨听雪还能听到它们的声音,而听花就不见得了,它更多的是靠心里感受、心里意会、心里揣度。
春夜听花,需选在寂静的夜晚。此时鸡已上架,鸭已归舍。猪已入圈,狗已进窝……而劳累一天的人们也已经进入酣睡的梦乡。我由于那条受伤老腿隐隐作痛而久久不能入睡,所以一个人悄悄地在卧室的床上坐起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心里想着客厅里那几盆快要开的花儿,谁会最先绽放呢?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虎皮兰,其杆状似令箭,已经长了满满的一盆,在两个箭杆之间窜出一条花茎,上半部分吐出的一个个花苞儿像大米粒一般的大小,颜色也似米色,今天夜里从门缝传进来的一股淡淡的幽香,那是它们在悄然地绽放了,我虽然没有听见花开的声音,但我能想象出它们在绽开花瓣吐出花蕊释出花香。
我又想到了窗台一角的干枝梅,每天开窗通风时,它就在寒风中摆动,看似枯死的干枝又长出了新叶。进入冬天以后,妻子就不让再给它浇水了,否则就只长叶不开花了。这种花与众不同,花与叶形状相似,颜色不同,有蕊的是红花,无蕊的是绿叶,花儿是主体,叶儿是陪衬。我虽然听不到它们变化的声音,但我能想象出它们在漫长的暗夜里,颜色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用不了几日,它们就会昂首怒放,给白雪皑皑的窗外带来一抹鲜红的亮色。
我还想到了屋角的那盆君子兰,它已经老了,已有一年没有开花了,不过进入冬天后长势很好,碧绿的叶子像玉女一样向上捧着双手,一对一对地走出来,形成了一把打开的扇面。窜出的花箭已有半尺高了,花苞一天天地变大,虽然听不到它们的变化声音,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它们一定也在默默地积蓄能量,一旦量的积累达到质的变化,它们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盎然开放。
我还想到了朋友送的那盆蝴蝶兰,它们的身体不够壮实,需用铁丝缚住它们孱弱的身躯,根部的叶子与君子兰相似,花茎是紫色的,盛开的花朵像蝴蝶一样一对一对地飞来,又像著着红装的舞女一对一对地登场。我虽然听不到它们的声音,但我能想象出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为了绽放自己的美好,一直在默默无闻的努力着。
春夜听花,声音不像夏夜听风那么猛烈,也不像秋夜听雨那么凄厉,更不像冬夜听雪那么凛冽,它引起人们的情感也是淡淡的,它是杜甫的诗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它是仲殊的诗句“雨后寒轻,风前香软”。它是天气的和风细雨,它是人的温文尔雅。
其实春夜听花,它还是一种情志。不同的人情感也不一样的,它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期许;是“落絮无声春堕泪,行云有影月含羞”的哀愁;是“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欢喜;是“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的悲伤。一样的景物,不同的心情,在诗人的眼里心中笔下是不同的。这是人之常情,也是物之常理。
其实春夜听花,它还是一种禅意,因为世界本来就是有无相生的,岂不闻:“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吕氏春秋·察今》也有言:“有道之士,贵以近知远,以今知古,以所见知所不见。故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鱼鳖之藏也。尝一脔肉,而知一镬之味,一鼎之调。”我们应该站在历史长河中,以宽广的视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世界,审视自己,把自己融入到宇宙万物之中。
其实春夜听花,它还是一种心音。它是耳聪,是心静,更是神会;是心动,是意起,更是情移;是修言,是修行,更是修心。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一树一菩提,一花一世界。我们应该怀着一颗敬畏之心,不轻一人,不弃一物,用心聆听,以神意会,更好地感知这个世界的千变万化,更好地平复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更好地实现和光同尘、万物共鸣、和谐发展。
2023.12.28

作者简介:林占东,内蒙赤峰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对文学历史及国学经典稍有偏爱,不时写一点文字,来抒发内心感受。先后在《文苑》《山河》等纸质报刊和《中国诗歌文学精品》《作家美文》《锡伯河文学》《凤凰城文学》《作家》《红豆原创文学》《世界文学传媒》等公众号平台以及深圳头条、广州头条、北京头条发表散文数百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