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庭 执教于高校中文系 《读者》杂志签约作家 著有小小说集《女教师的特异功能》、《爱情四重奏》,刊首语集《青春女神嫁给了谁》,文艺随笔集《美与趣》、《理与趣》、《情与趣》、《雅与趣》、《书中的红豆》、《点击智慧》,爱情美文集《醋溜男女》、《爱情麻辣烫》,幽默小品集《不妨幽它一默》,寓言集《会开花的故事》,童话集《男孩帅帅和老鹰秃秃》等。
如何写乡愁
张玉庭
A
什么叫乡愁?
一个最常见的回答就是对故乡对故土对亲人的深深的怀念。
这种思念最刻骨铭心-----
正如杜甫的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正如李白的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正如柳永的词: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雨清秋节 。
正如秦观的词: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正如李煜的词: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B
这使人想起了一首写乡愁的好歌。这就是刘欢首唱、李海鹰作词作曲的《弯弯的月亮》:
遥远的夜空,
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下面,
是那弯弯的小桥。
小桥的旁边,
有一条弯弯的小船,
弯弯的小船悠悠,
是那童年的阿娇。
阿娇摇着船,
唱着那古老的歌谣,
歌声随风飘哟,
飘到了我的脸上。
脸上流着泪,
像那条弯弯的河水,
弯弯的河水流哟,
流进我的心上……
我的心充满惆怅,
不为那弯弯的月亮,
只为那今天的村庄,
还唱着过去的歌谣……
确实,这歌既是一种月光下的明媚,也是一种月光下的忧伤,于是,一种对故乡的复杂的感情,也便像那既明亮又苍白的月光,渐渐地弥满了听众的心,正如歌声的最后一句:“故乡的月光, 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不是吗?
天下谁人无故乡?天下何处无明月?这里,由小桥、流水、阿娇、小船、歌谣、月牙在一起构成了那种浓浓的乡情,不是格外地引起人们深深的思索吗?
是的,越是吟唱起这样的歌,我们才越是感到了改天换地的使命是多么的急切!越是感到了贫穷与苍白是多么的悲哀!
自然,这样的歌,这样写乡愁,越品也就越觉得意味深长。
C
我也写过芳香的乡愁,并把它“具体化”为小板凳与茉莉花。
乡愁是什么?
是儿时的小板凳,
乡愁是什么?
是家乡的茉莉花。
小板凳是爷爷做的,
刷着红漆,特别漂亮。
茉莉花是爷爷栽的,
笑容明亮,满脸朝霞。
还有那首迷人的儿歌,
茉莉一样开着花,
搂着我的姥姥轻轻唱,
唱得我心里全是花:
草原上有斑马,
大海里有海马。
宝宝的板凳也会跑,
它就是宝宝的小红马。
哒哒哒,得儿驾,
哒哒哒,得儿驾,
一路飞奔跑的快,
一口气跑到姥姥家。
转眼过了好多年,
我又回到深山洼,
那里才是我的根,
是开满茉莉的姥姥家。
我搜天觅地苦苦找,
找到了儿时的小板凳,
我一把它抱怀里,
眼里闪着泪花花。
啊!
乡愁,
迷人的乡愁永不老,
永远飘香的茉莉花。
是的,游子并不孤独,只要想起家乡,想起妈妈,心里头就有火,暗夜里就有灯。
原来,游子是风筝,飞得再高也在妈妈的视野内。亲人的目光,就是牵着游子的那根风筝线。
“找”这个字
张玉庭
A
找,是句通俗的大白话,如果说得优雅些,就是寻找,就是苦恋,正如屈原的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记得大学问家王国维先生曾引用过三句古诗,用来描绘做学问找答案时的三个境界。这三个境界是依次排列的,描绘第一个境界的古诗是“昨夜风凋落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描绘第二个境界的古诗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描绘第三个境界的古诗是“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得真好,这个“衣带渐宽终不悔”、“众里寻它千百度”的过程,不就是极认真的“追求”吗?
B
关于“找”这个字的字谜,有一个出得极妙:划掉一半。
即,“划”“掉”二字的皆划掉一半后,的确是这个“找”字。
细想挺有道理,“找”,不就是有所选择,又有所淘汰即“划掉一半”吗?
C
更意味深长的是一个西方的故事,那故事写道:
最早的人是男女合体的,同时具有男子的豪迈与女子的细心,极聪明也极能干。上帝不希望人超过自己,总是提心吊胆,这才略施小计,活活地把人分成了两半:一半男的,一半女的,意思是说,还想像以前那么聪明,没门儿!
而既然人本来就是男女合体的,也就极必然地出现了“这一半”急切寻找“那一半”的情景--此即爱情。
怪不得呢?怪不得人们要把缔结婚约的过程称为“找对象”,一个“找”字,果然用得极得体,极到位,极生动,极传神。
典型的天衣无缝!绝对的点水不漏!
于是想起了文学作品中的“找”字:
请听古典诗词中的“找”:“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何谓“寻”?不就是“找”吗?诗中的“他”是谁?不就是寻觅者心目中的那位异性吗?
这是雅的,再听个俗的,一首土得掉渣的陕北民歌:
第一次找你你不在,
你爹敲我一烟袋。
第二次找你你不在,
你妈砍我一锅盖。
第三次找你你不在,
你家的大黄狗把我咬出来!
真是既悲惨更悲壮,这敲砍咬皆不怕的大气慨也的确让人感动。
那么,小伙子会不会再“找”第四次第五次,我想,肯定会!第四次第五次会碰到什么,那诗语焉不祥虽然没说,但局面肯定要严峻得多险恶得多!究竟女方家是要埋好地雷以逸待劳,还是架起机关炮严阵以待,就只能让人们去猜去想了。总之这就是“找”,极惊心动魄!
C
于是进而想起雨果《巴黎圣母院》中的一个极精彩的细节,“新婚”之夜,诗人甘果瓦曾问艾丝米哈尔达:“什么是爱情””女郎回答:“就是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合成一个美丽的天使!”
妙! 这太像一个美丽的暗示了:“美丽的天使”怎么形成?不就是先“寻找”再“结合”吗?
既然如此,让“刚强的”这一半快点“找”到“美丽的”那一半吧!让“温柔的”这一半快点“找”到“勇敢的”那一半吧!关于“找”的故事,永远是最精彩的最迷人的。
自然,要是“找”错了,或者找到了也无意相随相伴,那就糟了--这叫悲剧,至少叫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