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南方的松林翠竹,眼前是北国的衰草落叶。从温润柔美的西南巴山渝水,到寒气肆虐的豫西丘陵,回家的车轮疾驰不停……

走出巩义高铁南站,就会听到伊洛河谷的隆隆机声;迈步踏入鲁庄的苏秦故里,便能看到嵩山的峰峦影影绰绰。没有谁比归来更幸福,就像一只离散的小鸟回到了温馨的巢穴。
老家邢村位于鲁庄镇的东南方,在我的记忆里可是个美丽快乐的地方……

休水河向西穿过村前的石桥,昼夜哗哗流淌,河床里生长着丰腴的螃蟹。每当夏季暴雨来临,那河道里暴涨的洪水,卷着从上游山谷间带来的砾石,轰鸣咆哮着向下游奔腾而去,吸引着偃师、巩义两岸的百姓前来观赏喝彩……
印象中还有村口那所古色古香的学堂,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建造的。一律土墙瓦頂,木制的大门向东敞开,阳光从狭小的窗棂间照进教室,老师在学生的读书声中手持教鞭来回踱步,粗大高耸的泡桐树笼罩了整个校园,而今天都已被新建的文化广场所替代……

老家的东西两面是从坡岗上延伸下来的两道土岭,像两只健壮的胳臂护围着这座几百人的小村庄。夏天湿润的东南风迎面吹来,百花争艳;冬季燥冷的西北风被拒之村外,温暖和煦。
村子的北面是巍巍矗立的金牛山,与南方的少林寺五乳峰遥遥相对,春来山鸡跳跃,秋至梯田金黄,蓝天上漂浮着云朵,草丛中游弋着羊群,登上山顶,四周的远山近水尽收眼底……

村庄的东北方向是一条南北贯通的沟壑,陡峭的土崖上有道深邃的洞穴,名曰“仙家窑”。传说古时有一对仙化的洁白羔羊,每天傍晚都结伴到野外食草……。后来又闻鬼怪在里面居住,乌黑的夜晚常常传来跑马的铃铛声……。再后来成群的红嘴乌鸦在里面筑巢,每天清晨都飞将出去,鸣叫着在云霄里盘旋,现在想来只有飞的乌鸦在我平生里看到过。
如今的时令已跨进了冬月的门槛,一场大雪覆盖了家乡的山川旷野,银白的田地像是被翻开的天书的扉页,高低错落的村舍像是水墨画的插图,蜿蜒的公路更像是大自然躯体上流畅的经络,千顷的麦田享受着雨雪的滋润。在这片有着六千多年历史的仰韶文化遗址旁,祖辈先人殷勤躬耕,绵绵不绝地传承着世间文明。

斗转星移光阴去,沧桑巨变新岁来。站在老家的古槐树下,仿佛又听到了槐花间蜜蜂的嗡鸣声;伫立老家的石碾旁,像是又看到了温顺的毛驴在碾道里一圈一圈的劳作;仰望老家的宗祠,又像是看到了先人若隐若现的背影……
来去兮心如麻,哀叹兮鬓发衰,眼前八十多岁的母亲已变得老态龙钟了,走进她做饭的厨间,也还是一个灶台,一块擀面板,一张八仙桌;一日三餐仍然是烙饼、面条、小米汤。我坐在泛黑的木椅上,看着母亲弯曲的脊背和满是皱纹的面容,胸腔内顿时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心酸。

这个令人寒颤的严冬,只因为有了家,看到了母亲,身心才欢畅愉悦,天地才空旷高远,未来才光明绚烂……
(2023.12于家乡巩义)
作者:邢彦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