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枫情殇(长篇小说)
文|毋东汉

(010)救弟妹义姐大爱
那是1960年,饥饿史上的三年困难时期。中国人民勒紧裤腰带,为归还苏联抗美援朝债,实行“瓜菜代”,解决吃饭问题。白玉兰和村里的妇女结伴上山釆山菜。那时,城里人下乡捡菜叶菜根,乡下人上山采山菜。终南山白龙峪沟岔坡岭,有很多可食植物选择。有神奇的叶上花,每枚叶子上有朵颜色暗褐色的小花。有怪异的两面光,叶子肥厚,正反两面都是光滑的。有形似骡子耳朵的骡耳葱,味道鲜美。还有小蒜和野韭菜,以及仅能腌制酸菜的佛爷指甲。佛爷指甲叶子如豆瓣儿,红茎,开黄花,长在岩石上,最容易釆,也最危险。她们一出村就上白龙塬,从塬塄小道向白龙峪出发,唱和白道,和临村的姑娘媳妇们打着招呼。白玉兰遇见了王素梅和刘菊花,一路上说说笑笑不寂寞。
到了白龙峪,大家四开花,三三两两,攀崖爬坡,开始釆摘。白玉兰穿的一身红卫服,左右两个浅衣袋,各装一个苞谷面饦饦,爬坡时下意识地掐一蛋儿拧一蛋儿往嘴里头塞,早就吃完了。她挟着一条布口袋,捋着叶上花、两面光,撅着骡耳葱,拔着野韭菜,挖着小蒜,薅着佛爷指甲……一古脑儿塞进布口袋。布口袋很快就满了。她找了根细葛条,把袋口紮紧,掮在肩上,一步一步捡脚窝草径下坡,坐在下山的小路旁。本该是吃干粮的时候,她却衣袋空空,没啥吃了。这时,不争气的肚子响着,发出饥饿讯号。接着,吃在肚里的苞谷面饦饦,显示自己的存在,在肚里折腾起来。乡下人把这种感觉叫“犁辣”,即比痒难忍,比疼轻微,有点烧灼,有点刺激有点辛辣的那种不适,而且还咕咕响,头显然有点晕,好像脑部缺血的症状。
白玉兰见小路旁有个突出地面的大石头,她就爬在石头尖上,摆动臀部和腿,起到按摩腹部的作用,缓解了疼痛,她觉得舒服,刚闭上眼睛,就类似休克了。梦中,她端着一个塑料盆子。盆里盛满了煮熟的山菜,她用筷子搛着山菜吃着黑馍(扁豆麦面烙的饼),菜完了,把半淘麦笼黑馍都吃完了!她很奇怪饭量这么大。就在这时,穿黑、白衣服的无常,拿着铁索来套白玉兰的脖子,他俩搭拉着血红的长舌头阴阳怪气地说:“这儿,不是你睡觉的地方,你起来!跟俺俩走吧!”白玉兰双手掰开铁链圈套说:“我不能去!武山在家等我哩!俺爸妈在家里等着我,做饭用山菜哩!”她奋力摘下了脖子上的铁链。远处传来脚步声,黑白无常说:“来了人了,咱快走!”说完,就不见了踪影。

此刻,太阳已经偏西,空中飞着七、八只乌鸦,发现这儿爬着个人,以为是死尸,就俯视、旋转着飞翔,互相交换观感似地叫起来:“啊哇!啊哇!啊哇!”……
王素梅和刘菊花运气不好,选的坡场都不理想,每人釆了不满一口袋山菜,掮着下了山。她俩同时走过山峁时,听见乌鸦叫声。刘菊花回头看,指着王素梅身后的山坡说:“哟,喔搭爬了个人,嫑怪乌鸦叫,过去看看!”王素梅扭头一看说:“是白玉兰!得是绊倒咧?”
刘菊花扶起白玉兰,王素梅叫道:“玉兰!玉兰!”白玉兰渐醒,睁眼一看是她俩,自嘲地傻笑道:“我拿的唢呐丢盹哩!我咋敢在这儿睡觉?想穿皮祆(被野兽吃)咧!”刘菊花就调侃说:“咋可不是的?”王素梅就说:“把俺俩吓美咧!以为碰见矮骆子咧!”(矮骆子指山鬼)刘菊花说:“看你脸色不好,得是肚子饿咧?”王素梅就把自己的馍给白玉兰吃。白玉兰说:“我吃了你拿啥吃?”刘菊花说:“她可吃我的,我拿的多。”大家就一起吃了馍,刹时有了精神,白玉兰掮起菜口袋说:“走吧。要不是两个姐救我,我能教老虎、豹子咥一顿。”王素梅说:“多亏菊花发现你!”刘菊花说:“多亏乌鸦叫唤,我扭头瞅乌鸦,才看见这儿睡了个人。”王素梅说:“原来是武山兄弟的媳妇、咱们的玉兰弟妹!”仨人为伴,相跟着下了山。出白龙峪,沿白龙塬,刘菊花踅回白龙寨,王素梅和白玉兰下白龙塬,过白龙河,到白沙滩,白玉兰到家了。王素梅家在学校南边大王村,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李武山替王素梅扛起菜口袋,白玉兰娇声下命令:“你把咱姐送到!”李武山左手扶袋,右手敬礼,豪迈地说:“是。”
这正是:
白玉兰累极饿坏,
俩无常索命失败。
群乌鸦报警奇怪,
救弟妹义姐大爱。
2023-12-12-于樵仙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