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人的故事当我重又翻开阅读的时候，总能催人泪下……

——题记

爷爷死了

是在红高粱刚上场的季节

那天，那个黄昏

最能透射北方秋季的迷惘和萧索

与我同龄的桑椹树上

有一轮钩月淡漠如水

映着我和父亲逐渐清癯而苍白的心事

最后一片叶子

是祖父的一声轻嘘

被缕缕忧思精心守护着

竟无人能阻止它不坠落下去

像儿时萦绕在枕边一支古朴的谣曲

于冥冥中，飘向黎明的天际

飘进属于心灵最深的那一层……

爷爷死了

是在金丝雀衔着金色谷穗

飞落到我梦中的那个日子

深深眷恋着土地的祖父啊

用一辈子辛酸和血肉崇拜土地的祖父啊

化作了一撮黑土

恒固成北方秋天一个沉痛的记忆

都说北方的天空高远碧透

都说北方的土地坦荡丰沃

说闯过关东的汉子爱在汗水里打量自己

然后去收获报答汗水的金子岁月

祖父同他十八岁的新娘

把多梦的童年留给故乡的桑椹林

把对金子翘首的瞩望

连同男人钟爱女人的情怀

移栽到北方的黑土上

让阳光摩挲雄健的臂膀染上古铜色

让风雨讲述关于土地的图腾成为痴情

红高粱红透了祖父的脸膛胸膛

红高粱红火了寒冷围裹的土屋

红高粱红遍了夏天秋天枯了冬天春天

而那架弯不过祖父脊梁的犁铧

耕耘了一茬茬黑垄延伸的日子

也把风霜的痕迹耕种在祖父的额头上

当一个女人脆弱的生命赎来儿子第一声啼哭

祖父僵直的神经终于崩塌

子规啼血哟，一声声揪撕一缕相思一寸柔肠

悠悠岁月，金子岁月

是变幻不定的袅袅烟波

曾忽闪在熏黑色的烟袋锅里

任凭祖父贪婪地一口口吸进又喷出

——吞嚼无尽的辛酸和愁苦

倾吐笃信土地的赤诚

爷爷死了

是在清贫的遗嘱给月夜葬送的时刻

父亲啊，一个黑土的遗子

终究难以长成前仆者后继的期望

用廉价的惰性和无能

挣断了根植于土地的几千年情丝

带领祖父的孙子们到城里淘金去了

那年，那个秋天

我家乡的桑椹树上

有一轮钩月如约而来，是祖父清冷的眼睛

伤感地读着黑土后辈人的故事

【作者简介】孙文成，作家，诗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传记文学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沈阳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沈阳市和平区文联副主席、沈阳市和平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发表文学作品200余万字。获评辽宁省第十届全民读书节“最佳读书人”、文化部第九届中国艺术节“群星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