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炊烟

作者:尹彩芸  诵读:大海

      博山区曾流传着这样一件神奇的事情，一对老夫妇，都活到96岁。且在隔一年的同一天走到人生的尽头。

      好奇的人们都在打探两位老人长寿的秘密。在生活中，无疾而终，又能长寿的人少之又少，恰恰又是同一天离开人世的，可称得上凤毛麟角。

      听长辈们讲，老爷爷和老奶奶经常吵架，还没起床就听见柺杖相互敲打的声音。他们在床头披衣对坐，各自举起手中拐杖，向对方拐杖打去。你打我挡，一招一式，噼里啪啦响声个不停。等屋里恢复平静，就是老爷爷起床了，稍作梳洗，吃过早饭，照例登临山顶。老奶奶担心他摔倒不同意，两人最后以敲拐杖决定输赢 。自然每次都是老爷爷赢了，然后他拄着拐杖溜达着上山。

      山路崎岖不平，老爷爷却健步如飞，轻车熟路，硬生生踩出一条玉带般的小路来。走到山顶，坐在那块平整的石头上歇脚，抬头望村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一条一条数着，须臾，又原路返回。

      路边的野菜随手可摘，苦菜、婆婆丁、老虎菜……见什么，采什么，一只手攥着菜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拄着拐杖优哉悠哉地回家。

      老奶奶将山菜清洗干净，放进锅里煮成菜粥喝。饭后两人坐在门外空地上，看到有人出坡，就老远打招呼：

      “您是谁家的孩子？你娘好啊？你爹好啊？ ”

      被问的人就说：

      “都相好哦！您老不赖，身体扛壮实来！”

      老爷爷老奶奶微笑道：

      “共产党好啊！有饭吃，饿不着；不是早先啥，吃不饱；咱得好好活着，享共产党的福。活一天，就少一天了，还没觉得长大，咋先老了来。”

      一辆轿车从山下驶来，老爷爷就对老奶奶说：

      “我看像是小山子那车，又给咱送东西来啦！”

      果不然那车驶到两位老人面前，下来一名俊朗的后生，从车上搬下一箱水果，满满一袋子”景德东”点心，还有花花绿绿的绳子。

      老爷爷忙打招呼，老奶奶也笑得合不拢嘴：

      “山哎，天暖和和的，山上杏花开得杠着好看唻，星期天叫上孙媳妇和孩子回家热闹热闹。”

      孙子一边搬东西，一边乐呵呵地说：

      “爷爷，奶奶，知道了。星期天一家人一块回来玩。”

      奶奶接着说：

      “那感情好哦！”

      孙子取出绳子，在门前的柿子树上拴起绳子来。那柿子树自记事起就在，小时候大人一不注意就爬到树杈间乘凉。到了秋天柿子熟了，选那些硬邦邦的，放进淡盐水里浸泡半小时，去皮，用绳子拴住，挂在朝阳处晾晒，红彤彤的柿子装扮的院子好看又富有诗意。而对那些软塌塌的柿子，则放到阴凉地方，想起来就摸一个吃，纸一样薄皮，蜜汁一样果肉，能吃到冬天。

      孙子在两棵柿子树中间爬上爬下，时间不长，制作一个轮胎秋千，把奶奶扶进去坐稳当。爷爷坐在一边，用柺杖勾住轮胎，轻轻地一拉一放，乐得老奶奶嘴都合不拢。老爷爷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孙子抽准机会赶紧制作一个视频，奶奶看着镜头里面的自己，幸福地说：

      “山子，杠着丑来，别让外人看。”

      孙子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着把这美好的瞬间留下来。于是配上一段《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的音乐发到网上。这视频越传越远，获得了几万人的点赞，几千人的留言。老爷爷老奶奶成了网红。

      这些事情两位老人并不知晓，他们喜欢和孙子，重孙子在一起团聚，拍拍照片，讲讲以前开山凿石，盖房修坟，植树造林，修淄河造梯田的故事。

      一天，老爷爷笑吟吟的对从城里回的青年们说:

      “俺这辈的人都走了，就剩下我和你奶奶。不用再爬上山顶去看炊烟了！”

      大家这才知道老爷爷这些年的秘密，上山顶望炊烟，是担心他的这些老姊妹们，夜里有个意外没人知晓。只要有缥缈的青烟从屋顶上袅袅升起，他就放心回家…

      二零二零年，过九十六岁大寿，老爷爷几乎迈不动步子，但声音还是很响亮，他对儿子说：

      “我要是走你娘前头，你可要陪你娘睡觉，她摸不着我的脚，睡不着……”

      又对坐在身边的孙子说：

      “等我与你奶奶都走了，三年后再立碑，要是能埋在山顶就好了。到时候你们看着办，一定要办好！”

      过了一个月，三月十五，泰山奶奶的生日这天，老爷爷在傍晚时分无疾而终。

      老奶奶日夜思念老爷爷，晚上儿子来陪他睡觉，她摸摸这只脚，摸摸那只脚，哎！轻轻叹口气：

      “你爹爹咋不让我梦见他呢？我不给他按摩脚，他可睡不好觉啊！”

      儿子心疼地说：

      “俺爹积德行善一辈子，对人亲。他怎能忍心打扰你？”

      说话间到了一周年纪念日，天还没亮老奶奶喊着儿子的名字，让他上山顶看看。

      老奶奶说：

      “你爹爹来叫我走，你上山顶去迎迎！”

      在山顶，儿子跪地放声大哭：

      “爹啊！来家啊！”

      一阵山风习习吹来，暖暖地拂面而过。猛抬头，看到漫山遍野的杏花在一夜间开放，朵朵素花白得亮眼。

      儿子跌跌撞撞到家，老奶奶已经眉头舒展，两眼紧闭，双唇紧锁，安详离世。

      二零二三年三月十五日，一面光滑的大理石碑肃立坟前，孙子恭恭敬敬献上鲜花，摆上爷爷奶奶喜欢吃的水果和点心，四荤四素八大碗祭品……

      人到世间走一遭，活着时平安健康，有人疼，有人爱；死后有人思念，足矣！

      每当人们登上山顶，经过老爷爷经常坐的那块石头，心里就异常平静。极目远眺，那山、那田、那村，那树尽收眼底，只是没了炊烟……

      大海简介：大海（张海青）退休居住杭州，爱好旅游，爱好诵读，爱好写字，有灵感冲动时会写一些随笔，喜欢自由不受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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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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