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东汉

  （008）花牛犊不幸夭折

        报纸上不断刊登万元户发家致富的经验。有的养狐狸，有的养蝎子，有的养土元，有的养白蜗牛。有的编笆，有的拧绳，有的耍瓦刀，有的开蹦蹦车贩蜂窝煤。怪灵和一帮青年挖山上的野花野草，哄城里人买。庞校长给学生讲话也变了味。去年还讲，长大要当科学家，甚至当工农兵，今年号召学生好好学习，长大争当万元户。

        乡政府的娃乡长讲得更透彻。他说：“不管白口罩、黑口罩，把嘴捂严、不咳嗽，就是好口罩。”他鼓励大家要大胆地自找门路，千方百计捞钱。原话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抓紧机遇，不要当瓜淞愣种！”李武山心里也翻起了巨大的波浪：“我是民办教师，教学是主要任务，不能误人子弟。咱怎么致富？”他回家和白玉兰商量。白玉兰兴奋地说：“玉柱寄回来三十元钱，你看买个猪娃咋样？我来喂，不影响你教书。”李武山说：“县文化馆的刘馆长他弟弟在草滩红星奶牛场当场长，场里有公牛犊处理，每头五十元。加上我的工资，买！”白玉兰说：“不买猪娃买牛犊，你想的比我大。就按你说的办！”

       李武山就请假，先找刘馆长，得了介绍信，拿上五十元钱，揣上两方子锅盔，拉上架子车，朝草滩红星奶牛场去。

       红星奶牛场规模宏大，数千头奶牛，每天都有分娩的乳牛。初生的母牛犊留场饲养，扩大再生产，公牛犊就廉价处理，卖掉。李武山买的就是这种处理货，他心想：白龙河畔有的是草，喂大了花牛犊，是一笔可观收入，离万元户也就接近了许多。

        红星奶牛场场长读过李武山发表在市报上的文章，又看了哥哥写的介绍信，就满口答应，挑选体型较大，多喂了一天母乳的白底黑花公牛犊卖给李武山，还给他两个杠子馍作为返程干粮。

        花牛犊很乖，左前腿拴绳系车辕，右后腿拴绳系车尾。它就端站在车箱调整平衡不乱动。李武山告别场长，拉着架子车，轻车熟辙，离开草滩，一路向南，朝白龙河畔疾奔。

        快到白沙滩时，路拐弯处一片汪洋，不知道哪来的水，把路变成了河。李武山只好绕过水流和湿地，从一片菜园穿过，菜畦小，路太窄，一个轱辘在路上，一个轱辘在菜畦。荣畦里的芫荽被压倒数十株，车过可缓活，并无大碍。李武山挣挣巴巴拉架子车到家，白玉兰已做好了晚饭。李金河一看买回花牛犊，十分高兴，提个竹篮拿上镰要去割草。李武山挡住父亲，说：“花牛犊太幼小，生下才没几天，不会吃青草。”李金河又张罗去买牛奶了，邻村也有养奶牛的。白玉兰就去收拾花牛犊的牛舍。

        买牛奶太贵，花牛犊食量大，李金河想不出好办法。白玉兰建议熬麦面拌汤，李金河说：“可以。”白玉兰就熬麦面拌汤，花牛犊饥不择食，喝得很贪，白玉兰以为麦面拌汤熬对头了。第四天，花牛犊却拉稀，肚子鼓得圆圆的。请来兽医，兽医把针头插在牛犊肚子上，用脚踩着揉着排气。排了气，花牛犊精神稍微好了点，但仍旧拉稀，兽医也为难了，没有止泻良方。花牛犊气息奄奄。

        这时，怪拿儿他爸“刺姑娘儿”领着一帮人来到李武山家。“刺姑娘”说：“李老师！你是教育人的人么，你咋也干喔缺德事？”李武山笑着反问说：“我缺德，给你娃把哪个字教错咧？”“刺姑娘”说：“字倒没教错，你为啥从我菜地拉架子车过？你为人师表，菜地不是公路！压坏了我的香菜！三块五一斤算，损失三千块不止！我已反映到村委会，顺车辙寻到你家。按村委会订的制度，应该按十倍处罚，您看咋办？”

       说完，“刺姑娘”扬长而去。

       李武山一头雾水，听喔话味，人家要罚三万。对自己来说，每月补贴不到六十元，这三万元就是天文数字。“刺姑娘”还不是闹着玩的？他就到学校上课去了。

        庞校长来到李武山宿舍兼办公室，对李武山说：“李老师，你怎么拉车不看路，竟然把“刺姑娘”芫荽压了？”李武山就把经过说了一遍。胖校长叹了一口气，说：“人家找我多次，我跟人家反复争执，最后定为五百元。先由学校垫付，从你工资上扣回，预计年内就能扣完。”李武山说：“感谢！很感谢！”庞校长想了想又补充道：“让你老婆来学校打扫会议室和教师厕所，每周两次，不过你可以代替，工资仍按给你的补助标准。咱把猫叫个咪！”李武山感激得向庞校长鞠了个躬。庞校长拿出拟好的一式三份合同，李武山替白玉兰签了名。白玉兰成为学校临时工，被丈夫代表了。

       李武山回到家里，闻见一股肉香。原来，花牛犊已死。白玉兰将花牛犊剥皮剁骨，在锅里正煮哩！李武山把合同让白玉兰看，白玉兰惨淡苦笑。

       李武山揭开锅盖，看了一眼，赶紧盖上。他望着窗外的白龙河以及那行列石，意味深长地说：“唉，给河上架一座桥，把路修高，该有多好！”

        这正是：

        八仙过海各显能，

        有啥本事成啥精。

        拉车惹下刺姑娘，

        芫荽罚款损伤重。

          2023-12-9-于樵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