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流浪大夫

灯火通明，2023深秋，北京一座豪华大厦的九层，一家做稀土业务的国企。那个办公条件之好，可以脑补。晚上9点半，杨大夫给这家国企的一位女副总扎针。一间铺着地毯的小型会议室里，女副总叫来女秘书，两盆水果很快端进来。

因杨大夫的时间和地点要求，北京某电视台的编导赶到会议室，与他们寒暄后，说，为了达到最佳效果还是另选房间。女秘书领着他来到一间嘉宾会客室，像人民大会堂某一个省厅的格局，编导很满意：刚才的小会议室三个人存在，杨大夫放不开。

大楼外城市夜色暗了，噪声低了，灯光少了，提醒着人们：夜已深。编导要赶末班地铁走。杨大夫为女副总拔下针，要随她回家住。

不在扎针，就在去扎针的路上，一般是，早晨赶到第一位病人指定的地方扎针。然后，杨大夫立即微信联系其他病人，建议他们当天赶到该处。杨大夫善于扎长针，即2小时，其间也不去揉捻针，因此病人陆续赶来，又陆续离开，循环着能到深夜，可以为十几人看病。午饭和晚饭，与病人通吃，有时是外卖，有时是病人自告奋勇找地方现做的。其中有病人能提供免费的住处，或者是家里，或者是旅馆，呆十几天都不用愁住宿费。

按照七天为一个疗程计算，扎过针的人感觉好又推荐给朋友，如此循环下去，病人就不断，杨大夫便在北京呆很多天。之所以离开，是兰州有事，或者是深圳病人迫切希望她过去，只能婉言谢绝，病人们之间不要再接龙了。

有些病人，针到病除，效果良好，便许之一闲置房源----一般是某宾馆或招待所之一间，杨大夫便有了家的感觉---此后的很多天，可以较早通知病人到这一固定住处。彼此都从容了许多。

这就是2023年10月的状态，也是2019年的状态，只是这三年来，她经历了太多，而现在更加坚定而快乐。

2，专业积累

那时是一位青涩的小姑娘，是1980年前，从天水市甘谷县，考入兰州的甘肃中医学校。那时的中专，顶今天的本科生。系统严肃地学习三年后，她分配到甘肃省建筑公司的医务室，正式成为一位大夫。

计划经济时代，体制内的机构和国有企业（1992年之前叫国营企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医务室便是一个重要的部门，不亚于今天的办公室，财务室。

小的地方叫卫生室，大的地方叫附属医院，再不济也的得三五人，解决领导和职工的头疼脑热。时代的特点决定了，医生也都是今天才流行的概念“全科医生”。如果那时没分配到建筑公司，而是到在一家社会性的综合医院，至少高级医师或护士长。杨大夫说，中医和西医那时不太区分，不像今天如此撕裂。医生就是医生，看病，开药，聊聊天，过几天病就好了，没有中西医之分。

到后来，企业改组，机构改革，政企分开，社会分工更细，流行的资格证上场，考试，认证，荣誉，和综合医院员工一样，杨大夫考取“国家执业医师资格证”，分低级和高级两种，她是高级。再后来，便是企业的各种社会职能，如幼儿园，医务室等等要剥离出来，成为社会化组织，杨大夫买断工龄，开办了一家圣莲慈心的诊所。

3，结缘伏羲

人随着年龄增长，家园意识也增长，也许是恋旧，也许是天性，就是文人说就是乡愁啊，归属感啊。杨大夫也焕发了浓浓的思乡情。

2018年5月中旬，杨大夫正好回老家甘谷县，当地举办“大像山旅游文化节”，这是一个宣传自己老家的好机会，杨大夫很开心，立即通知了北京的朋友。

当时杨大夫请的人有：北京某消费者基金会的陈先生，央视10套（科教频道）编导李海燕，央视7套（军事农业频道）编导藏小亮。本来就是捧个人场而已，没想到当地宣传部和姜维研究会蒋来定先生，都跑了过来，请杨大夫的客人吃饭。这让嘉宾备受重视，也令杨大夫很有成就感。尽管，是她抢着把饭费结了。

没几天又爆出一个冷门，打开杨大夫的脑洞。其中的藏编导回京后，将4分钟多的消息视频，发布到央视网上，72小时之内，18万人次点击。当时还没视频号，抖音快手还不火，爱奇艺优酷等平台在基层又没有认可度，所以等于甘谷县这个活动上了“热搜”。人们并不知，这都是红娘杨大夫的意外之举。

杨大夫把自己的微信名字改为“伏羲家乡女儿”，她暗下决心，要为家乡文化做些事情。诊疗病人是一回事，利用其多年的人脉资源，为家乡内引外联，是大多数可想不可做的事。

2019年12月初，杨大夫从深圳到北京，与藏小亮碰头，谈了自己的一个目标：为甘谷县塑一尊伏羲像。这藏导表示支持，但也表示出担忧，主要是担心地方生态比较复杂，不是想做事就做得了的，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失落太大。

藏小亮指出，天水市秦州区伏羲路已经有伏羲庙，每年举办声势浩大的文化祭奠活动。甘谷县是天水市的下辖县，再打造伏羲相关的文化形式，无疑是抢了天水的风头。何况，甘肃东部陇南、平凉等地市都在为伏羲搭台唱戏。本身，三皇五帝，都属于民间传说中的人物，而且是历朝历代不断添油加醋的结果。既然都把它当做奶酪来弄，那更须小心翼翼。

不过，藏小亮又不想打击杨大夫的信心，地方百姓需要文化载体，需要信仰依托，远非在北京和兰州城市人所能理解的。他建议杨大夫回甘谷后先成立一个自己为主导的“伏羲文化研究会”等组织，正好借年节到来，举办一次座谈会，七嘴八舌，头脑风暴，看看文化人怎样理解伏羲新塑像？同时，杨大夫为甘谷县做事，怎么也得有个团队。

一个女人家，又是家乡的外人----在兰州30多年，与家乡有隔膜有距离。知者问其何忧，不知者问其何求.

4，为塑像奔波

对杨大夫来说，为伏羲塑像无异于给人生赋予了新的意义。实际上，她没告诉外人，她是在白家湾乡蒋家湾村古风台义诊时，获得灵感的。这里有传说中的印记，如伏羲庙，伏羲笔，伏羲诞生地等。现代和明清以来的文字资料，都把这一带叫做太昊山，是伏羲的诞生地。

甘谷县早已有“甘谷县伏羲文化研究会”，兰州也有，天水也有类似的组织，而且都是德高望众的离退休老先生做会长，白家湾乡对伏羲文化感兴趣的，只能是会员或副秘书长等，他们编写的小册子上写到：“古风台位于甘肃省甘谷县南部的白家湾乡蒋家湾村，地势高峻，藏风聚气，东通卦台山，西眺朱圉岭，北瞰古雷泽（甘谷川），南望陇南仇池山，是人文始祖、三皇之首、百王之先伏羲的诞生地。”

杨大夫是在行医过程中听村民们说，要是有一尊伏羲像就好了。她暗暗记下了这个心愿。一方面，巡回各地，为朋友和朋友介绍的朋友扎针，一方面，要为塑像进行一拉溜的工作，最重要的是筹集资金。

而藏导则认为更重要的是地位。他主要是怕杨大夫人微言轻，名不正言不顺，在塑像过程中，遭遇各种掣肘因素，说不定功亏一篑，而往往是难以预料的因素。因此，他能做的，就是为杨大夫做宣传，能实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2020年6月初，在侄子的陪同下，杨大夫来到河北省保定市曲阳县。这里是北方石雕之乡，大家在园林、单位、学校看到的孔子像、鲁迅像，“故乡”多半是曲阳。这里，西背靠着太行山余脉，东连着京津冀平原，北边与供应人民大会堂石材的北京房山区不远，形成了一条链的石像艺术雕刻长廊。

他们先是与路边很近的一户联系，这是一对父子俩，人高马大，雕刻的塑像在路边都能看清，艺术感十足。杨大夫把伏羲像网络照片展示给他们，人家立即明白，专业人士嘛，什么都干过，当时怕不保险，跑一个下午，找车来到石家庄新乐市的河北美术学院东门，伏羲大街上有多个伏羲雕像，都是大学教授们的作品。几个人对着这些伏羲像欣赏一番，便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杨大夫询问了石材的价格，运输等方面情况，还前往其他匠人家里洽谈，货币三家。她拖了一个行李箱，带着四川雅安，山东济宁的石头，都是当地的特色岩石样本，既能测试匠人们对于伏羲像整体的艺术感觉，又能考察他们对这些石材的市场报价。那是个闷热的夏天，两天的汗水没有白流，觉得还是那对父子的方案较为靠谱。

为了保险起见，父亲答应随杨大夫奔赴一趟甘谷县。杨大夫为他买票，这也是业内通行的规则。

如果说，为石像而调研，毕竟奔着一个美好的理想而去：杨大夫从小到大，在甘肃省看到过的伏羲像、佛像、英雄像，不计其数，但是让她一看便肃然起敬，与她心目中构造的像比较吻合的却很少，因此一定要塑一尊她满意的伏羲像。

她的义诊变得更有意义。感觉上，南方，尤其是广州和深圳两个城市的氛围异于北方，也不似上海，南方人更注重生活品质，更看重养生健康，而且他们对传统文化更加包容，对现代社会的责任意识和志愿精神更加青睐。实际上，她想为家乡人塑造伏羲像还有一个动力：广东一位老板为表达针灸治疗后的谢意，又不想以赤裸裸的金钱形式塞给杨大夫，而是答应有公益文化事业需要支持时，他二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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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夫与四川雅安鲜先生做的模型）

5，为目标战斗

大众，都是一尊塑像的欣赏者或膜拜者，很少想到塑像过程和背后的艰辛。当杨大夫为石材，运输，模型，甚至设计者、雕塑者而谋划时，发现无论自己还是愿意资助的老板们，都想得太简单。

必须不断地义诊。义诊的人多，愿意以灵活形式赞助的人也会多，哪怕1%。必须不断地义诊，去的地方多，接触的人多，即便不以针灸为媒，愿意捧场支持的人也多，哪怕不支持，不看病，也不是坏事。

到底接触了多少人，杨大夫都很难计数，马不停蹄，四处化缘，是不争的事实。以病人为媒，以针灸为介，而记忆最深的，湖南韶山一位摇头症女性，兰州一位拉面连锁集团老总，四川雅安一位瘫痪在床的女性，其中有的病人或家属要酬谢，有的是当地关注病人的热心人为杨大夫而感动，进而发动他人支持。

到达一个城市，本是被一位迫切需求的病人召唤，但是往往在为其针灸的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十几天都不见人少。杨大夫不得不抱歉的是，另一个城市的某人需要救命，只能把当下并非急症的甩下。

为了省点，她做火车选择绿皮车厢硬卧，不仅比高铁钱少，而且能省一宿住宿钱，吃饭只能是方便面。至于飞机，看起来价格便宜，但是考虑到税费和辗转的车费不低，还是不如绿皮火车。这都是，杨大夫积累的经验，伏羲像的召唤下，伏羲女儿心甘情愿。

杨大夫像一只蜜蜂，让花儿绽放又告知春天的到来。央视藏小亮为她的事儿而感动，把天水晚报和公益时报记者介绍給她，或者扎针或者传播。姜维文化研究会来一批人，这些人又把各乡镇的人，带到杨大夫面前。

2021年5月最后一天，北京某部前部长，北京某杂志社主任，兰州与天水等十几位嘉宾，来到白家湾乡为伏羲塑像奠基祝贺。更开心的是附近的一百位村民，参与奠基仪式，又唱歌又跳舞，最主要的是，中午饭是大爷大妈们自愿做的。

此后一段时间内，杨大夫找到兰州的建筑企业，修建篮球场之大的水泥平台，中心位置修筑半米高的混凝土墩。这便是未来伏羲塑像的基座。

6，伏羲停滞

世界印证了热力学第二定律，逐渐不可预测，混沌起来。

2021年秋天，对，黄金周后，北京上海游客在阿拉善玩得不错，回京后开始咳嗽头晕，从自发人肉到有关旅客名址的控制，再到居委会一一对号入座。一场不明就里的核酸检测盛行起来。有些人为12306不能买票，只好打电话给两头请求解除。因为说他们与阿拉善有时空陪伴，有电讯握手。

北京还没入冬，却冷风阵阵，杨大夫还在东三环扎针，手机传来的消息令她不安。乱七八糟的，就说不能回到东边三河燕郊的住处，京津冀交界处必须凭报告核对进出。没几天，刚起床，朋友圈开始疯传进城必须履行哪些手续。这成了小说《围城》。

远在千里外的甘谷县也成了进不来出不去的金汤。杨大夫听说后，想回去做志愿者，为有需求的人诊疗，但甘谷县融媒体的王凯强给她打电话：阿姨啊，现在县上防控，需要社会支持。杨大夫立即给深圳朋友黄楚雄打电话，黄又给圈内老板刘心艺发布募集公告。

刘心艺影响力大，还有较长的公益活动经验，因此24小时便筹措到价值50多万的物品，并且能从厂家，从各地，实现配货运输能力，11月10号几辆大货车，把物资运达甘谷县。

不过，有多大的成就感，就有多深的挫败感。当一切消停之后，杨大夫回到家乡，一切像没有发生一样的，甘谷县有关部门还是相关个人，前来问候的一个没有。真的，一切就是没有发生。

央视藏小亮听说后，曾经建议甘谷县融媒体，报道采访一下杨大夫。毕竟当时捐赠这事儿，无论对个人政绩还是防控大局，甘谷县参与的人员，是不是心存谢意呢，这还需要提醒吗？人们的好奇心还是残存的感恩之心，不可能吃水不问挖井人。

很难求得杨大夫的阴影面积，也许，她就需要那么几句话，也许，她想得到朋友圈的问候。但是，就是什么都没有。甘谷县的冬天说来就来，白家湾乡很多农户的苹果都没有来得及收，也运不出去，因为前一阵子禁农民出家门禁下地，到了完全违背科学违背常识的地步，所有的苦果只能农户自咽。想到这里，杨大夫只能宽心一点，她那点委屈算什么。

也就是说，大环境形势决定了杨大夫的塑像事业走走停停，到2022年，更成了众所周知的困扰因素，做不完的核酸，担惊受怕的各种门槛，要是某个地方进出轻松，反而成了奢侈的追求，反倒令人感激涕零呢。要去看石材，对方说缓两天吧，要去为患者扎针，对方说每天必须登记。平添给每个人眼前的麻烦感觉，让杨大夫艰难前行。

2023年第四季度，杨大夫100天里，就在甘谷县新租的一套民房里。啥事都停摆了。

乏善可陈的去年，杨大夫唯一的亮色，便是七八月份，甘谷县再一次全面的封控，她只好组织在家的亲朋好友，为远方的朋友们做几万个中药香包。她像一头铁笼里的困兽，只能如此证明自己。

红色花岗岩，遇水颜色加深，干燥后颜色再变，各地英雄塑像喜该材料

7，意料之中

2022年12月中下旬，杨大夫和大部分人一样，一羊领头，王重阳，还是三阳开泰，她长舒一口大气。年底一盘算，春节来得又早，能否让塑像在四月初八立起来，再不济五月初五开光呢？她心里那个急啊。

春节都没能在甘谷县过，兰州有关系很近的病人都没顾上，她在雅安的荥经县过的。这里有一位卧床许久的女性需要治疗，需要陪伴，需要宽慰，与病人相连的采石场老板鲜先生一堆两三年积累的事需要破解，杨大夫又笃定了这位鲜老板的红色花岗岩石材厚重大气是她心目中的伏羲像最好的材料。

难解难分的这些关系里，只能一点点的来，2023年1月中旬，也是当地寒气最盛的季节，如果当天太阳没出，手冻得都拿不出灸针。尽管如此，杨大夫还有一件事要敲定，拜会了一位艺术家，是鲜老板的一位朋友，他把伏羲像的小样做了出来。

大部分人无须懂得，一个实体雕像，不仅需要平面纸上设计，还得有缩微比例的模型，即小样，这是艺术创作必不可少的过程。对于杨大夫来说，这些属于意料之内，后期，还需要一位雕刻家，按照她满意的小样，实现大像的效果。她看到过太多的丑像，尤其是西北地区的不少公路转盘，县城雕塑，某些像真的是不忍多看一眼。

杨大夫的2023春节，是在寒冷却又火急火燎中度过的。意料之中和之外的事情，接踵而至。之中的，虽然有所预判，但真正到来，还是惊到了。那就是太昊山上的暗流涌动，属于意料之外的，当头一棒，让她在四川的春节，嘴唇起了燎泡。

8， 意料之外

在中国人的寒假里，甘谷县的朋友突然打电话，问她：杨大夫，你在哪儿呢？你知道吗？太昊山上风传要在你打的地基上修伏羲像，是你安排的人吗？

杨大夫立即蒙了，怎样回事，她三个月没去甘谷了。她立即想到一个人。本来，她周围聚拢着各色人等，其中天水一女子“丽艳”，从开始比较敞亮到躲闪。丽艳随杨大夫到甘谷县白家湾乡蒋家湾村古风台组，看到这里有村民自发修建的伏羲庙，伏羲笔，伏羲纪念馆等，认可如果在这里修建伏羲像，等于有了主体工程，把有关“伏羲出生地”有关景点带动起来，她想发动天水以及西安兰州等朋友，当做重大文化工程来搞。

她突然想起，年初甘谷县伏羲文化研究会会员，蒋家湾村吕金忠曾经给她打过电话，催她加快立像进程，或者把银子给村民或研究会，他们来操作。当时不仅有警告之意，还流露出如果她不做，有其他人抢着做呢，分明是威胁。

那天是2023年的第一场雪，杨大夫和鲜先生一道，驱车1000多公里，把伏羲塑像小样送上太昊山。社会放开了，然后她又联系到多年前认识的一位恩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陈柏老师，相信他能实现她心中的伏羲形象。杨大夫紧锣密鼓，预定了陈柏时间，让他到太昊山调研，为塑像实体工程再次出谋划策，为春天搭架雕塑开工走出坚实一步。

杨大夫恨不得分身，她一边义诊，一边与深圳老板沟通，针对日渐上涨的物价和村里人要求，塑像的成本已经不是2021年的情形。2021年6月奠基后的基础工程，兰州的工程队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饮食，交通，材料，十几万就飘了。

正在各地忙着，甘谷县朋友的电话又让她晕倒。人家问怎么回事，看到视频了，伏羲像的下半部分已经塑好，十分臃肿，不成比例，并且给她发来视频。杨大夫赶忙给其他人打电话，询问详情。她已经明白：古风台吕金忠和丽艳一拨人，已经彻底抛开她，另起炉灶。怪不得近两个月，这些人再也没有联系她，而且朋友圈拉黑了她，一点动静都没有让她获悉。

立一尊十几米的伏羲像，这是一项她倾注了3年多心血的大工程，甚至是3年来她所赋予的一种人生意义。关键是，她已经投入了20多万元，打好了基础工程，而且向已经注资的几位老板承诺了，等着完全塑好后，请他们参加开光仪式呢。意料之外的是，刚生下的孩子，就被人抱走了？难道让人看一尊丑像？

没有人能理解杨大夫遭受的打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甘谷县较好的朋友给她发来照片，说在山上流传着打印的彩纸传单，用顺口溜的形式诋毁杨大夫，大意是她留下半拉子工程，就不管了，是坏女人，是贪污犯。还有各种捕风捉影的怀疑和咒骂。没几天，伏羲的头像立在上边，有的朋友嘲笑这雕像丑陋不堪，龅牙爆眼，像哪吒又像胖墩儿，没有一点众人想象中的神圣感和威严感。

“杨大夫，你怎么弄的啊？”也就是说，不懂的人以为这尊“丑像”，都是杨大夫操盘的呢？不懂的人也能想到，名不副实的工程，背后是不可告人的利益交换。杨大夫纵使千口难辨：2023年太昊山上的工程与她毫无关系。

当地落成雕像的材质，有点粗制滥造之感

9，最好的回答

被误解，被质疑，被埋汰，杨大夫不仅壮志未酬，而且徒留一声叹息。要不要解释：现在的伏羲鸟像与她无关？要不要报案：那个传单上的污蔑到底来自哪里？要不要公布：那个被撤走的小样塑像---她策划设计的伏羲是怎样的形象？

给人看病的人，现在自己病了？她想这样干，一会儿否定，然后又想那样干。她心很不甘，想发声，然后却又想闭嘴。

十月，杨大夫来到北京，找到一位高人---四年前他是第一位听到杨大夫塑像计划的人。同样，他长时间不说话，只是竖起耳朵听没然后，写了两个词：沉默，独立。杨大夫似懂非懂，本来已经被古风台的事情折磨得近乎抑郁，脑力耗尽，已无力对这种禅机顿悟或渐悟。

高人让秘书取来一盘胶带，示意之后，杨大夫把胶带缠到嘴上，秘书把纸和笔递给她。

高人说，“在国人的环境下，不要回家乡做事，故乡能不回就不回，因为对故乡的人来说，你永远是孩子，他们都是家长，你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满意，而且贪求你永无止境。”

实际上，3年前高人并没有支持杨大夫的计划，但也没有批评。他已经暗示：沉默就是最好的态度，沉默就是反对。同样，杨大夫如果向太昊山解释，懂的人自认就懂，不用解释。不懂的人，解释再多也会误解，甚至更加质疑。

高人说：人不要走得太近，接触三次以上，便无隐私，无好感，也无尊重，如果还想有第四次，那就扔掉感情规则，进入社会规则，对，进入合作环节，用金钱进行合作，用金钱进行彼此能力的互换。也就是说，古风台，人家需要的是荣誉感，但更需要钱，或者说，只要杨大夫把钱给他们，人家怎么修，修什么，怎么花，那是人家的自由。

杨大夫想问“独立是什么”，可是嘴巴被封住，只好继续听。她联想到，央视藏小亮曾经提到过，甘肃是传统文化很深的地区，越落后的地方民众越需要荣誉感，归属感，或者说因为落后而精神虚空，越需要填补，而传统文化的内容是成本最低的捷径，因此甘谷有姜维文化，伏羲文化，大像山文化，红军文化，各种各样的寺庙道观，纪念馆，遗址，基地，而且很多人围着这些东西转。

高人很快说到独立，告诉杨大夫，不要讲叶落归根，而是叶落“生”根，依托自己积累的医学职业经验，可以在北上广以及兰州，选择一个地方作为自己的故乡。一个具有独立人格和精神的人，针灸好病人，就是成就感，没有必要为甘谷县再去修塑像，这样的塑像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除非古风台需要这样的塑像作为盈利的项目，那等于给村民带来一个创收的项目，一个乡村扶贫和振兴的企业。

高人接着说，既然精神独立了，自然就有现代社会运转的常识，就有市场经济自由竞争意识，可想而知，修建好塑像，如何运营，如何保养，肯定需要人力，需要持续资金投入，需要客流，如果以上这些不需要，肯定会成为烂摊子工程，人们不可能持续的投入时间精力，顶多一代人20多年时间，就成为烂摊子。

因此，高人说，这尊塑像修建好的时候，就能看到它的命运。如果说，按照杨大夫的理想，一尊既有艺术感，符合大众审美的伏羲像，会不会避免这样的尴尬状态呢？高人从天水和国内类似景点给予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

2023年12月上旬，杨大夫与几十人的团队，从广州登记飞往新加坡，那里有一家中医诊所，需要她为一批康养人士针灸。临行前，她把自己的微信名字和头像，删除“伏羲女儿”的字样，改为“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