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落有声
文/李建州(甘肃)

雪依旧落在了去年深冬或者今春落过的地方,我早已算准了它们的归宿,知晓它们到来的路径。甚至在深秋的时候,早已盘算着该把哪些东西收藏起来,又该把哪些东西置于雪地里。我清楚雪的归程,从万米高空洋洋洒洒下来,精准地落在了我预设的地方。
第一场雪也许我会记得时间,但随后的雪景,我很少关注。稀奇的感觉,总会在满足之后,剩余的便是平淡无奇。北方的雪大都是相似的,只不过是大小不同而已。
落雪前,我有着比等待或者欣赏更为重要的事情,一些事情必须要赶在落雪之前完成,比如母亲清扫的落叶,必须放进柴厦;地里嫩绿的白菜,必须放进厨房;为牛羊积攒的碎草,必须摞在棚圈。我会在不耐冻的柿子树杈上放几个土块,会用破旧的布条一圈又一圈缠绕其身;会深挖一个土坑,剪断架上多余的藤条,把拇指粗的葡萄藤埋进土里。我还会在狗窝里扔一张破旧的棉衣,或者在兔窝上加厚一个盖板。
落雪后,我也不得清闲。依据雪落的时间,才能判定要干的事情。雪落在了我上班的时间里,我会领着师生一起扫雪,一起清理跑道,会把平日里走散的路径集中到一起来。无论是关系好的,还是闹别扭的,都在一条道上行走。我在扫开的走道上,会碰见老师,碰见学生,偶尔还会碰见溜进来的小猫小狗。
如果雪落在了周末或者假期,我会离开温暖的房间,扛上一把锨,腋下夹着一把扫帚,把房前屋后的积雪清理干净,或者在秋日里充当菜地的地方,和孩子一起堆个雪人。我会猫着腰,从自家门前出发,把雪路扫到另一家门口,便于他们出行方便,或者来家串门。
十二月份的雪,全部落在了我忙碌的时候。校园一连落了两场雪,一次是在周日的下午,一次是在周四的傍晚。兴奋的莫过于学生,不畏严寒,不听老师的劝阻,总喜欢在雪地里折腾。我也想着出去折腾,但满脑子装着杂事。隔窗相望,却被厚实的窗棂花所阻。我守着电暖风或者暖气片,把自己蜷缩在寒冷禁锢的包围圈里,瑟瑟发抖。
周日的那场最为过瘾,可谓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从低沉的云翳间飘洒。看不清雪花来路,抬头只在数米的头顶显身,在杂乱纷飞的雪花里,想要瞅准一片雪花的落地,是件难事。我从村庄走出来的时候,一片苍茫无垠,处处皑皑白雪。前行的道路看不清,走来的路早已没了脚印。莫不是杂事堆积,催我前行,真想做个雪人,在这并不奇寒却又大雪飞扬的午后。
来校后没多久,雪停了。学生挥舞着扫帚,把一个下午的雪全部清理干净了。雪虽说落在了想落的地方,但终究没有融化在想融化的地方。于雪而言,是否算得上是一种遗憾,不得而知。而我踩着清扫过后的道路,望着校外白雪的世界,却有一种可谓旁观者的清高。

周四的时候,盼了一个早晨,一个上午,终究在傍晚的时候下了一点,算是没有绝望。学生又在昏暗的室外亢奋起来,校园里充满着快乐的笑语,又被凛冽的北风带出了校园。
我裹着一冬的家当,把自己的肉体蜷缩在棉衣之中,看着昏暗的窗外,雪花飞舞。我不清楚,曾经的自己想过没有,终有一天我成了局外人,静静地看着,一个曾经属于我的童年如今却要远远逃避的世界——那是一个白雪皑皑,纯洁至善的世界。
落在目之所及的雪未必都能看得见,落在人一生中的雪,更是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生命里,孤独地看着窗外的雪飞世界。如果说不是现在,也必定会是某一天的将来。

作者简介:李建州,甘肃合水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协会员,高级教师。发表作品四百余篇,散见于《未来导报》《读友报》《甘肃工人报》及地方期刊杂志,部分作品发表于中国作家网、都市头条、书香神州、陇东黄土地文学、塞北文学、兰苑文学、九州作家、西部风微刊、蒙东作家等网络平台,2017年8月参与合水县县委、政府组织的《合水旅游概览》一书编辑,并担任副主编,2018年8月承担合水县县委、政府组织的《合水八大文化》之《秦直道文化》部分编写任务。2017年出版散文集《生命的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