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觉红
第一篇
我的父亲离开我们整整十五年了,不过父亲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时常会在脑海里浮现呢!
自我懂事起,觉得父亲是个十分威严的人,见着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小时候,家境贫寒,靠妈妈那极少极少的工分和父亲每月交给队上的二十元钱,买口粮,我们经常过着缺衣少食的日子,每顿饭里面都掺着红薯丝或红薯,真的难以下咽啊!妈妈说,弟弟经常闹着不肯吃杂粮,无奈,都以失败而告终了。
父亲七十年代,在浩河区“兽医站”上班,住在单位的时间比较多,回来也像是做客一样,我们三姊妹的饮食起居全由母亲照顾。在我印象中,父亲就是个包队的干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后来,据说父亲被人赏识,七四年被调到浩河区水管水当会计,父亲的能力真的显现出来,跟各行各业的打交道的时间也多了,他的脚路也宽了,就成了队里的能人啦!
父亲也个非常热心帮忙的人,全队人,办红白喜事买不到的物质,都会找他到区供销社去买。父亲也深受大家的爱戴。
父亲那台男士凤凰自行车,是咱们队里第一件宝贝,大家可羡慕着呢!
第二篇
父亲其实只有读了四年小学。他,写算俱全,品学兼优。
他二十多岁就担任大队书记呢!农活娴熟麻利,样样精通。据说,他插田不打架子,哪怕一里路的禾苗都可以插得整齐而笔直。
我哥初中毕业,没有指标让他继续读高中,(我们张氏家族在外工作的多,就不可能有希望)濒临辍学的危险。仅仅十四岁,个子不高,到队里出工,怕没人照顾,受人虐待。碰巧,合龙湖中学办高中,哥哥就成了这个学校第二届高中生啦!
哥哥在老师的正确引导,精心培养下,高考入围了,超过录取线一点。可是,到了九月份开学,还迟迟没有收到正式录取通知书呢!
父亲是个有远见的人,着急的父亲又托关系,把他送到“湘阴八中”去复读,复读一个月左右,哥哥就接到了“岳阳师专”录取通知书,全家都为他高兴啊!
看到哥哥有出息了,父亲又把眼睛盯上我和弟弟,对我们的学习特别重视,特别关注我们的成绩。
我在合龙中学读书,父亲上班路过学校,总是喜欢到学校去询问我的学习情况。一旦。他回到家,我都东躲西藏,不敢见他呢! 初二考高中差了0.5分,既而复读初三,记忆中就从我们那时起,初中才开始读三年。后来,我还是云里雾里考取了湘阴一中。
由于没有独立生活的经历,对母亲的依赖太强了,经常因为不习惯而偷偷落泪,连洗澡都不敢去澡堂里。我初次被封闭在学校里,每天胡思乱想,心不在焉,成绩一落千丈。
我哥毕业分配到“湘阴八中”教书,一想起,父亲和哥哥都在浩河,我就毅然决然要放弃一中,跟随哥哥而去。父亲又求爹爹拜奶奶,把我转到八中,成绩一桶漆的我,又加入了读高一的人群中…… 我懵懵懂懂的,一晃两年过去了,成绩还是不咋地呀!高二理科班,筛选就被淘汰,与高考擦肩而过。
回到家,我和队上的姐妹们一起去卖菜,帮母亲去出工,做家务活……
又到了九月开学,父亲苦口婆心地劝我去复读高二,唉,小腿还是拗不过大腿啊!我还是顺从了。
读了半期,我觉得前途无望,又偷偷地溜回家,连行李都丢在学校,后来还是父亲跟我拖回来的。
父亲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但是他始终没有挥起他有力拳头,而是耐心地劝我继续去复读,这次,父亲被我打败了!所以,我心里更加内疚啊!
父亲立马找到浩河文教办的朋友,安排我去代课,还给我买了一台拼装的凤凰自行车,送我去代课了……
第三篇
父亲爱岗敬业,稳打稳扎,是领导的得力干将。
那些年,他由总会会计晋升为“财会股长”,兼管人事。
他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闲暇顾及家里,家里相关事宜,都甩给了母亲。母亲也有些埋怨呢!
父亲工作踏实,业务能力极强。他的账目,在全县水利部门的会计中,绝对是最明朗的,可以作为范本的。他和领导默契配合,与下属关系也比较和谐。那些年, 他所在单位,在全县水利系统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父亲,经常被县水利局评为模范,有两次还被市、省两级,评为先进呢!
他,还时常亲自下去,监督每个分会的账目,指导新手的工作,他对城西垸各个分会的财会工作,都了如指掌。对某些能力弱的会计,他踩着自行车,奔跑在田间小路、宽阔公路、平坦的河堤上,亲临督促,精准帮扶,力争使他们快点走上正轨,尽早熟悉业务。
父亲工作中,几十年如一日,把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他的事业。
一转眼,父亲到了六十岁了,应该办退休了呢!
生性沉稳,而走路风风火火,办事雷厉风行,工作谦虚谨慎的他。要是退休,岂不是浪费了国家资源吗?
他一直被单位破格留用到六十三岁,才回家安享晚年。
尔后,只要水利局组织去各个区水管会清账,都得请他参与。
记得七十一岁那年,父母都去了深圳哥哥家,戴主任都把他叫回来,还说路费由单位报销。
于是,父亲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加入到清账的行列中……
第四篇
父亲劫富济贫,思想开明,没有半点重男轻女的思想。就这一点,还被当地人传为佳话。
为了我们这个小家,父亲确实操碎了心呢!
那时,可怜的我,仅是个月工资五十八元的民办教师呢!比起那些国家教师来,我地位是何等的低下,收入是何等的微薄啊!当时老公在人民纸厂上班,工资比我稍微高点,但是女儿体弱多病,时不时跑医院,每月总是入不敷出,生活十分拮据,日子过得好艰难哪!所以,我经常提着行李,带着孩子,赖在娘家白吃白喝。一回到家,少不了夫妻间拌嘴,甚至有时还兵戎相见……
在父亲的努力下,1994年我转正了,拿到了每月一百四十元的高薪,我喜出望外,这又重新燃起了我生活的信心啦!
记得父亲给我出了五千元交社保。 就连那天去教委 和社保局来回办手续,坐“啪啪车”的钱,都偷偷地夹在我的“农业广播学校”的文凭 里。我当时感动得泪流满面。
1995年下半年老公的下岗,又一次浇灭了我希望的火把。他放不下工人阶级的臭架子,要么不着家,要么像个缩头乌龟,躺在家里闷闷不乐地睡大觉。我们经常拌嘴,甚至有时闹得不可开交!我经常以泪洗面,非常懊恼,特别无助,夫妻关系岌岌可危了,这个家已经摇摆不定了……
2019年弟弟想搬迁至县城。父亲把老家的那栋平房作价一万八千卖掉了,经过他们父子仨的商量,把钱分成三分,我也有份,给了个我,意外的惊喜啊!
哥哥在深圳安家了,他那份就让给了急需到县城买房的弟弟。
在农村,出嫁之女,哪有分家产的份哪!我打心里感激父亲和家人们。
我让这笔钱生钱,它也给我们在城关买房,奠定了良好的经济基础。
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夫妇俩努力奋斗,勤俭持家,开源节流,得到哥哥、嫂子和亲戚、朋友的帮扶,2003年,我们在城关,买了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真正拥有自己的家!再也不用蜗居在学校里,巴掌大的不通风的房子里。
实现了,我梦寐以求的愿望!那一阵,我通常晚上高兴得睡不着觉,像做梦一样虚幻呢!
第五篇
父亲虽然是个拿笔杆的人,但种田、种菜也是一把好手呢!
记得1978年分田到户那会,家里分了4亩田。
农忙季节,父母配合得十分默契,基本做到有商有量。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啦!
抛粮下种,父母如影随形。选种、泡种、种子起水,都十分娴熟。
待到长出谷芽,又双双下田播撒。我们有空就去打打下手。
秧苗插下去了,几个月的田间管理基本由母亲负责。父亲工作之余,蹬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他都得到田间地头走走看看。
他就像个蹲点的干部,经常戴着草帽,穿着白褂,把鞋子脱在田埂上,挽起袖子和裤管,检查、视察工作,还跟乡亲们询问情况,交流经验。
父亲种田一丝不苟,精益求精。
通常是妈妈利用星期天,带领我们仨去田里除草。如果父亲回来视察,发现除草不到位,我们就遭殃了。又被父亲赶到田里,继续返工,不过都一脸的惆怅啊!
到了收获的季节,父亲就在家里忙活一向,割禾、扮禾、挑谷、拣草、扶犁、掌耙……他犁上赶到耙上,事无巨细,都得亲力亲为,我们仍然跟他打下手。父亲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简直像个超人一样!
有时,我们在他面前做事,蹑手蹑脚,紧张兮兮,生怕因为不如他意,而吃闭门羹。
功夫不负有心人哪!分田到户第一年,我家丰收了!就连种田专业户都对父亲啧啧称赞道:“张会计,您,不仅写算俱全,种田比我们都厉害,实在是个能人哪!”父亲“呵呵”一笑了之。
交完公粮,就能保证全年不吃杂粮煲饭了,全家人乐坏了呢!我默默念叨:“我们家也有扬眉吐的一天哪!再不会被队上那些势力小人穿小鞋了!”
第六篇
父亲的人生,跌宕起伏,饱经沧桑。然而,他始终逆来顺受,积极向上,真的令人叹服!尤其他那勤俭节约,勤劳朴实的品格,是我们家族中的楷模!
1998年,弟弟在县城买的两层二手房,每层都有130平米,从地面到墙壁,从窗户到屋顶都得重新装修。弟弟那时在合龙湖水管会任主任,每天都很忙碌,装修的事宜都是由退了休的父亲来打理。他每天累得大汗淋漓,腰酸背痛,可是从来不肯歇息,起早贪黑持续了三个月,终于搬家了。
那时我已发现父亲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母亲和我看着都十分心痛呢!
搬家后,清闲了些,父亲在母亲调理下,也慢慢恢复了元气。
没过多久,闲不住的他,又在这套房子底下,马不停蹄地开荒种菜。蔬菜供应我们两家都绰绰有余呢!
他每天还摘些菜回来,第二天早上,让妈妈摆到附近市场去卖,母亲把换回来的钱,再买点荤菜回来吃,日子还过得蛮有趣!
父亲的劳动创造了价值,他享受着成功的喜悦,干劲更足了,开荒的力度也越来越大,菜地渐渐扩大到一亩左右,把他忙得不亦乐乎呢!
他亲自骑着自行车去买种,翻土、播种、浇水、施肥,全权由他负责。他不怕脏,不怕累,还经常到太傅中学去打粪,挑回来,把它囤到粪缸里浸泡,父亲说这是最好的有机肥呢!
天气晴朗的日子,天一亮,他就开始忙活起来,一直忙到烈日当头,母亲去叫他吃早饭,他才停下手里的活,一般只到收菜的时候,才肯叫母亲去帮忙呢!
记得有两年,他栽种芋头和南瓜,收到家里,都占去了一间大房子。
父亲通过哥哥的同学打招呼,把这些多余的菜,清洗干净,准备送到“罗城中学”的食堂去。
有一阵,我晚上去他家,只看见父母还佝偻着背,戴着白纱手套,蓬头垢面地在昏暗的灯光下,刨芋头,洗芋头,我也过去帮下忙。父亲还说:“你别刨,手会痒的!”看着他们那么忙,我怎能袖手旁观呀!我把塑料袋套在手上,跟他们选芋头。我心痛地对他说:“爹,菜,还是少种点,何必这么辛苦啊!”他说:“不辛苦啊!我们都是土生土长都农村人,在家无所事事,无聊呢!再说,还可以改善下家里经济状况呀!”我不惑地说:“您不是有退休金吗?”“唉,一千多块钱,家里开销大,做人情啊,交水电费啊,一日三餐伙食啊,有时还得买的药啊,都维持不下呢!”
这下我们终于理解父亲了。到了周末,我和弟弟也会跟他帮忙的。
父亲种的菜品种多,一年四季家里都能吃到天然的上市菜,这些菜,口感鲜美,街上都亲戚都喜欢吃他的菜,他也经常骑车送过去。
父亲看到自己种的菜,受人青睐,越干越起劲了,我们也不再去泼父亲的冷水了,但转念一想,就当他是锻炼身体吧!
直到2007年4月,父亲突然咳嗽、心闷,弟弟不下三次带他去长沙湘雅检查,结果患上了“肺泡癌”真是晴天霹雳啊!全家人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好久好久,大家从心里才接受这个无奈的事实。母亲劝他道:“张求嗲,你身体不好,菜就别种了,让老三去管吧!”父亲无可奈何,才离开他挚爱的这片菜地呢!
他总是不放心,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去菜地教弟弟种菜,有时也在家里垂帘听政。弟弟十分虚心请教于父亲,抽出时间来,努力去完成父亲未完成的事业……
父亲的病刚刚检查出来,我们都只能瞒着两老,可是,父亲那么精明的人,哪能瞒得住呀!连续吃了两个月药,病情加重,感觉浑身痛疼乏力,呼吸困难,他怀疑自己得了绝症,但是他又生怕母亲知道而伤心,于是只好强撑着。
纸包不住火啊!母亲还是知道了,她总是偷偷落泪,也只想瞒着父亲,让他安心地度过最后的时光,她一个人默默承受着。
每次,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我也经常暗地里哭了,偷偷抹干眼泪,在他面前只好强颜欢笑。有一次,他问我:“志良,你眼睛红红的,上火了吗?快去地里扯点鱼腥草泡着吃呀!”我默默地点点头。
为了缓解他的疼痛,全家人轮流给他拿捏、按摩。那段时间,女儿从“岳阳职业学院毕业”回人民医院实习,为了照顾外公,就跟外婆一起住。每天下午五点左右,父亲只要听到开铁门的声音,高兴着呢!就扯开嗓门,使劲喊:“吴雅琼,你快来啊!哟有事找你呢!”女儿顾不上喘息,就跟他按摩啊,输氧啊,吊水啊……
五个多月下来,父亲被重病折磨得面目全非了。他极其难受,可是没有呻吟过,总是紧锁眉头,眯着眼睛,静静地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累了,就稍微挪动下他那单薄的身子。听着他十分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摸着他那枯瘦如柴的手脚,看着他那面如灰土的脸,我的心被痛苦煎熬着,心里也在流泪。我尽量回避他注视我的目光,生怕他又看到我红了的眼眶。
全家人都十分殷勤地照顾他,呵护他,这也许对他是最大安慰吧!
父亲一直不愿相信自己患上了绝症。他求生的愿望十分强烈,积极配合治疗,按时吃药。因为,他还有好多事想去做,好多心愿没有达成,他心中有太多的遗憾……
到了 2008年清明节,哥哥带着两老到了大桥上,将车停靠在一边,把他搀扶到轮椅上,他们俩缓缓前行,还合影留念呢!
后来,在我的提议下,准备照个“全家福”,给大家留个纪念呗!可是,老公在远乡打工,一时回不来,父亲又在弥留之际,无奈,我们照了个11差1的“全家福”。
最后,父亲真的奄奄一息了,我们的心情也特别沉重,他们兄弟俩才在“南泉寺”花了四万多选了个墓地,让母亲跟他说了,又领着他自己去看了看,让他觉得自己到了生命终结的时候,也能找到个好归宿而安心吧!
2008年8月8日,奥运会开幕的这一天,父亲和我们永别了!那天是农历七月初八,我们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父亲与我们阴阳两隔,且渐行渐远,而父亲对我们的谆谆教诲,我时刻铭记于心!父亲的崇高的思想品德,是他留给我们最大的财富,值得我们后人将其发扬光大。
父亲的一生曲折多磨,但是,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坎坷还是坦途,都是他人生给予他的馈赠,成就他辉煌的人生啊!
父亲和我们永别了!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像刻在我的脑海里,永不消逝。
亲爱的父亲,别嫌弃我,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女儿,让我好好孝敬您!陪伴您!报答你!
敝人——张觉红,(女)1964年9月出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1983年高中毕业后,被安排到乡村小学教书,1994年转为国家教师,从事农村教育工作36年,2019年九月退休,如今在湘阴县城关地区,安享晚年呢!
本人一直非常崇拜父亲,爱戴父亲,父亲过世15年了,提及父亲总有些伤感和不舍,但更多的是荣幸,觉得父亲的安排和影响,成就了我一生的幸福。
这本《父亲回忆录》,呈现了好多感人的我亲身经历过的事例,也是我真情实感的流露啊!
我想用这部作品,来祭奠天堂里父亲的灵魂;来感恩勇于担当,甘于奉献的父亲;以鞭策后辈,以父亲为榜样,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对家庭有责任的人吧!
责编/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