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枫情殇(长篇小说)
毋东汉
(002)突如其来的春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的是终南山北麓白龙峪口外、白龙河畔的白家崖和白沙滩。1949年以前,白家崖的人住的都是窑洞,冬暖、夏凉。解放后陆陆续续移居河西岸白沙滩,有的是新瓦房,有的是旧草棚,虽说舍弃了冬暖夏凉,却免除了窑塌、人亡的灾难。人们从河东白家崖窑洞纷纷迁移到河西白沙滩瓦屋草舍内,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武山的倩影斋就在白沙滩村东巷口头一家。屋前后左右栽着几棵枫树和楸树。白沙滩和白家崖是一个行政村,统称白家庄。白玉兰就是白家崖姑娘,1949年解放时,随家人移居白沙滩。她家的草棚动土打墻时,她一家暂时寄居在白沙滩李武山家。
学校在白沙滩村南的关帝庙,距大王村不远。李武山和白玉兰上学一起去,放学一块回。谁家饭做对的早,俩娃就在谁家吃。人小,吃的少,两家人亲密,形同一家,不分你我。同学们就起哄,说“李武山和白玉兰是两口子!”
两家父母也有了结娃娃亲的意思。由于娃太小,正念一年级,这话当然为时过早。
这天放学,李武山和白玉兰刚进村,就看见同学孙志岩家院子涌了许多人。地上的衣物、傢具、农具一摊一摊又一摊,从院内摆到街门外。孙志岩他奶一边哭一边说什么,好像是乞求什么。一个穿蓝制服的干部和肩膀肘子都有补钉的农会领导在安慰着什么。持梭标扛铡刃的民兵站在干部身后喝斥着孙志岩他奶。孙志岩他妈光哭不说话。孙志岩吓得不敢问饭在哪里,从灶房上空挂着的馍笼子里摸了块扁豆面锅盔,边吃边去学校。他也不敢问白馍在哪里。李武山和白玉兰悄悄地问大人:“孙志岩家过啥事?”
大人告诉他们:“这是分地主浮财。”
转眼过了三十多年,又是一个突然降临的春天。人们悲喜交加,惊讶惶恐地又分起东西来了!

过去的三十年,经过了土改、互助、合作、高级社、人民公社。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人民公社不在了!从城里上高中大学的何心石回来对父兄们讲城里的新鲜事。他说:“变了!变了!一切都变了!你见了女的,就称太太、小姐,见了男的就称先生。你叫‘同志’,人家连你屄都不招!”一旁的孙志岩惊讶地说:“见了当干部的,该不会叫老爷吧?”何心石说:“哪倒不至于。还没到喔一步。电视台上女节目主持人戴耳墜子啦,银光闪闪的,街上有了穿旗袍的啦!”孙志岩一听兴奋地说:“世事不一样了哇!”
白家庄大队的钟,最后一次响起来。人们集中在白家崖禾场开会。这是白龙河公社白家庄大队最后一次社员大会。
何心石他爸何润玉指着地上的一堆堆一件件农具杂物百感交集地说:“如今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咱们分了田地,又分了牲口,再分这些东西。分光分净,一点不剩。从今日往后,各过各的日子,谁有啥本事成啥精。再有事嫑寻我,寻我也不顶啥,我不是队长了。现在大家抓纸蛋儿。这就叫全分!”孙志岩故意戳了何润玉一拳头,何润玉笑着说:“你戳叔一锤干啥?”孙志岩说:“我,戳了你一锤,你扣我三分工?”何润玉苦笑着,竟然说道:“凤凰落架不如鸡,虎离深山受犬欺。昨天还叫队长叔,今天人家拿锤袭。”人们哈哈大笑,孙志岩有点尴尬,也用笑声掩饰。
社员们兴高彩烈地围着何润玉抓阄,会计白玉兰用笔记着台账。人们绽开纸蛋儿一细看,走向自己的所分财物堆。太惊喜、惊讶、惊异了。有的分到大秤,虽不常用,但还有用;有的分到铡子,能铡草;有的分到播种机上的油壶,有的分到李玉和的号志灯,有的分到拖拉机座垫,有的分到单扇子铙钹……无用!却又很能值几个钱,哭笑不得。
李武山和白玉兰家各分到一个新铡刃和旧铡墩,刚好合成一副新铡子。李武山分到半条驴,白玉兰家分到半头牛,都有使用牲口权利,可以合犋耕地。白玉兰弟弟白玉柱尚在初中读书,李武山在学校当民办教师。他们两家自古关系就好,“娃娃亲”终于实现,草草成了亲。现在两亲家合犋,形同一个互助组。组长是李武山他爸李金河。李金河对白玉兰她妈说:“嫂子啊,俺哥走的早,你别怕。生产队分了,咱两家一个互助组。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要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情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正是:
三十年河西河东,
突然来一股春风。
彻到底是福是祸,
真理待实践证明。
2023-10-24-于樵仙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