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城故事》
金丰先
一、看到飞雪就想起了你
大雪节气后第三天,夜里一场降雪,一下子让洛宁这座小城在冬季里湿润和浪漫起来了。
一个个雪天使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乱了灯光,靓了小窗。朋友圈里,图片视频精彩不断,玉树琼枝的路旁树低垂,恨不得让人拉起身边人走上一遭;玉肌轻纱的透视图逼真,恨不得让人推却案头事登高一回。窗外,课间,孩子在玩雪,打雪仗的,有追的有跑的,瞬间追的变成了跑的,跑的变成了追的;有单人跑几步滑行起来的,虽不似苏翊鸣,倒也在行的;有两个女生并排学鸭步,身后雪地上踏出两串车辘轳印;有几个男生在推雪,他们要在雪地上堆雪人;旁边一个男生昂首弓腰,奋力搬起一大块雪……我不打扰他们,抱臂站在窗后静静地欣赏。
上课铃响起,一阵雀起之后,外边一下子安静下来。雪地上的痕迹,像一段段灰白中断的时光胶片,这样一想,我突然记起一个人来。
他叫彦军,东宋镇马村人。第一次和他聊热乎,聊起的人都姓宋,想必他也姓宋,二十年多年的交往里,从不曾问过他。见到了直呼其名,好像更亲近一些。
穷不搬家。2001年秋迁到县城,光半旧的大鞋小鞋就翻出一大筐,有裂缝断底的,有前帮儿张嘴的,有后根儿磨损的,不能马上就穿,却也舍不得扔掉。刚买了房,手头紧,修修补补,还够穿他几年!

我在县城的家就在原实验中学家属楼上。学校大门东,有一排旧的二层小楼,小楼中间有一块门匾,挺雷人的:专业修鞋。现在的人真敢吹:没有修鞋专业,何来专业修鞋。走进去我才有所发现:他擦皮子不用锉子,有电动的打磨机头;钉鞋不用钉子,完全用胶水粘。这在二十多年前不多见,马路边或是下乡修鞋的不少,但多是拿锉子锉一锉涂上胶水拿几个钉子在挨打铆上一钉,换鞋底的钢板则是直接上大钉固定,上胶是之后的事。小店里人不少,活儿更多,有鞋有靴有皮的有布的,还有各色各式的皮包。他穿一件蓝布长袍褂,戴着口罩,坐在缝纫机前,抬头看一眼我提的塑料袋,说:还不少,放那儿吧,修好了来取。
就这样,有空了我就去取回几双,从来没错取错拿过拿。逮着空了,就和他多聊几句,才慢慢知道:他原来也外出打工,在鞋厂工作多年,结婚后回洛宁和爱人在县城边开了这个小店,小店前边修鞋,隔墙里面住宿,后门门外做饭。
一来二去,就亲近多了。不光修鞋,钉个拉锁,修个皮带,走到即好。他眼到手到,方便得很,也省得说多余的话。
亲近是亲近,插队可不行。有一次路过,发现皮鞋后开了口,想着让他走几针就行了。因为有事,所以就脱了一只鞋子,金鸡独立地站着,谁知道他竟不为所动,面前的顾客起来了又坐下去一位,直到我前边的人走完。他一边摇动起缝纫机一边说:都一样,人家也来半天了。
后来,每一次去店里都有新变化,隔墙外有了多层的高柜台,门口挂起了严实的帘子,工作台前订上一排一排一致的废旧的饮料瓶,饮料瓶里装着不一样小配件小工具,小店成了四口之家……不变的是,留修的依然不用登记,他看一眼就记下了,从来没有出错过。
七八年后的春天,又一次搬家时,我顺脚把一双黑皮靴送过去。他拿起看了又看,说:扔了干啥,皮还好好,换个底儿就行。
你能换底?
我发到厂里吧。
贵不?贵了就不用换了。
……。
春去秋来入寒冬。一天下午,天空飘起雪花,他突然打来了电话,我问他有事吗,他说:忘了吧?你靴回来了。
我还真就忘了它。妻子一直说:买双皮靴吧。一年才穿几天?我其实不想花那钱,像样的要好几百呢。
我跑过去,换上,走两步。有新的体面,有旧的舒适,才几十块钱,值!难得他还记着。走出店门几步,回头看看,雪地上留下的一个个花纹印,整整齐齐,如莲的圣洁,直通他的小店。
我们常羡慕国外一些大城市里的一些老店老物件,其实老店老物件都是一些普通人家坚守初心积成的。这些年县城扩大了,楼房高了,景观多了,但凤翼路边彦军的这个小小的修鞋店一直温暖着我。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金丰先,笔名金家,洛宁县金家庄人,教育工作者,中共党员。工作之余喜阅读爱散步,有文字发表多个网络平台,偶有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