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生活杂记
作者/张金桂

不知不觉,退休已经整整五年了。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细想想,五年里既努力了,又什么都没学会,只是接触了一些东西而已。

一、学写作
写东西,是我学生时代的梦想。每一次语文老师讲评作文,哪怕是表扬一句我写的句子,就高兴好一会。其他人说最怕上作文课,我也有,不多。初一时老师让写一篇去二队救火的作文,我没参加,不知道怎么写。当时老师说你太小了不用去,没让参加。那一次,不知道最后是如何交的作业。上班后,我开始学着在县报发一些小通讯,两三行,四五行,写我们业内的指标完成数,业务比赛,行业规范等等。接着又试着写广播电台、青海日报的征文,也是繁忙的工作之余偶尔为之。后来工作越来越忙,一停,就是二十年之久,这下,退休了。
退休后待在家里,每天还紧绷着一根弦,像上了发条,随时有被同事叫去上班的预警,又不愿和外界接触。事实上,这大概是刚退休没适应的过渡期。正不知每天干些啥,妹妹发了她同学的一篇文章,公众号上的。我关注了这个号《昆仑文学》,接着看到上面有一篇文章写得挺接地气,一看,居然是个同行,就留言了。我好像不再那么没方向了:虽然,我也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但还没有明确的方向,也还在刚退休的状态里没有沉淀下来,所以才找不到方向。
连看了几期之后,发现它的办刊宗旨里有一句话打动了我:不厚名家、不薄新人。我还发现有的文章挺有看法,有的作者挺有深度,有的文笔挺有高度,有的文章亲切感人,于是就觉得自己可以试试了。
第一篇写的是童年的老房子,这是受那段时间正看的综艺性节目《变形计》启发。由于没掌握微信投稿的技巧,在文章里加上了表情符号,出来后发现好几处不衔接,与原稿一核对,原来是那几个表情符号没出来。这下才想起,文中不该用表情符号,且应该用邮箱投。知道了公众平台不同于纸质刊物,即不能在行首留有两个空格,也不能用表情符号,或动物图案代替,全文只能有文字表述,但可以在文中插入插图。
知道了这些,接着又想起在办公文档整理档案时使用过的WPS软件,我把它下载到手机桌面,这样,临时记录时可随时记下。当时家里的台式电脑没搬下来,后来用笔记本,比手机好多了。我又试着按公众号后公布的邮箱把习作发给主编。
因为已经耽误了几十年,就有点想奋起直追的浮躁,写出来看都不看就发过去。好在当时头脑还不算太迟钝,错别字倒是不多。只是这个急躁的毛病主编原野老师和编辑何老师说了无数遍,我就是记不住。就这样写了大概一年半的时间 ,又开始吊儿郎当写不下去了,这时候仍然是他们两个,让我看看平台上文章写得好的榜样,又让我比比文章写得勤的榜样。他们告诉我:“文章是改出来的,不是写出来的。”
相形之下,我找到了差距,又开始慢慢琢磨把一些想记的东西记下来。随着自己在写随笔的日子里慢慢想起一些东西,也开始慢慢接触一些东西,感兴趣的事物又增加了一些,或者,是原来喜欢而没被发现的东西。这样于写笔记的时间就慢慢在缩减,断断续续又写了一年,似乎又到了瓶颈期,想写的东西很多,却在下笔时一片空白,这种状况时而出现。
群里两个文友相继离世,我写了两篇文字纪念他们。后来,写的越来越少,后来,认识的文朋诗友越来越多,他们中,有笔耕不辍勤于耕耘的、有写作书法爱好广泛的、有体裁涉猎几种都得心应手的、有认识后转而钻研其它体裁的,一个个勤耕细作,让我钦佩,而我,似乎越来越不敢写了。不知是职场的自律不见了,还是慢慢感兴趣的太多了。
如今,退休整整五年,写东西只是偶尔为之,想起来记两句,偷个懒笔记就变成“想想”写不到桌上,留不下痕迹。什么都想写,什么都没写,如此三番,不进反退,呆呆地看着屏幕,有时候真像中学老师说的那样:咬烂笔杆、望破青天。虽然现在笔杆只用来手工记录偶尔拿起的、书里触动的、经历相同、感受相同乃至感动的句子、段落、章节!也虽然这些笔记不一定是为了写作参考。
现在的笔记随处都可以记,微信、公众号、QQ、美篇、微博等等,反而是随处记了笔记,用时不知所踪。
想看的书,也被碎片化的文章视频资料所替代,看过的书,也会变成碎片般的记忆,只字不存。有时候,走在路上看见流苏一样美丽的云,我还得想半天,那朵云,应该是《天空的美,云知道》里“层云”、还是“卷云”、还是“积云”呢!最终,只准确地识得了一次“卷云”,而且还是“钩卷云”,因为它像美丽的凤凰!
有时候,走在高原唯一的荷塘边看见那个黄黄的布一样的花,也得想半天,这朵花,《诗经》里的,那么熟悉,那么美,到底叫个什么呢?当时就是没说上,走到半路,猛然记起,这不就是那个“荇菜”吗,唉!
写着写着,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怪不得有人只给一个字“散”,可不就是散吗,真的!接收的渠道“散”了、衰退的记忆“散”了、单一的兴趣也“散”成碎片了......

二、学拍照
我之所谓拍照,就是为了简单的记录。
单位由原来的事业化管理直接变成央企,我便是那个入职的同学里退休最早,而且是当时唯一一个在企业面临退休的“工人”。其他同学退休,女同学至少五年以后,男同学更是为时尚早。闲着的就我自己,于是,风和日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逐自然,拿起手机记录一些原来不曾注意或注意了而没时间欣赏的东西,大多的时间里,我注意的都是山川河流、花草树木、天高云淡。走到哪里,都要看一看那里的植被风景,拍一拍那里的山川河流。慢慢地,就会想起把自己拍的图片放在自己的文字或日记里,那样别人看才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偶尔也会拿不出与文字相关的照片,稍有不甘地发出,过后还为自己没去老家拍一张实景而遗憾半天。
慢慢地,我的图片一张两张,出现在了朋友的“九宫格”里,便小有慰藉,至少,还能得到认可了。虽然我不懂拍照时图片如何布局、如何管理景深、如何调节感光、如何对焦等等的专业知识,仅凭一己喜好,拍完回去浏览时偶尔不小心碰上一张满意的图片,会在相册里备注“喜欢”的标识。虽然在摄影人看来,它是那么的幼稚,我依然,为感动自己的那一瞬感到欣慰,毕竟,它给了我从大自然到手机数码转换中不一样的感受。
凭感觉拍的照片,真的就图个高兴,但是也算对自己行程的记录,适当的时候,可能会回过头看看记录里有用的东西。却始终不敢拿给搞摄影的朋友看。我的圈里有几个摄影家,我是屏蔽的,因为不是一个档次,也不是一个初衷,他们有的投稿、有的参评、有的为了拍到青藏高原独有的动物活动轨迹到祁连山爬冰卧雪,其投入程度真的到了痴迷的地步。
前段时间和几个朋友去北川河湿地和两个藏族乡拍山拍水拍树木,我离他们远远的拍,一个朋友看我离得远远也不强求教我,看我同事拿的相机专心地拍,就给她顺便提一嘴取景布局的问题。他们知道给我说了也是记不住或听不进去,索性就由我去了。
这种随心所欲的记录的确也没有什么进步或改变,但偶尔兴之所致,也会听进去一两句“拍人时把留白放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拍个半身”、“角度不要大众化”云云。遇到我这样“叶公好龙”的主儿,说是喜欢拍照,熏陶也无济于事,实在是愚笨得无以复加了吧!但有时他们让我拍张“到此一游”作纪念,拍出来也不全是看不下去,好几次用到作者简介,丝毫也不比他们用“长枪短炮”拍的差。还以为那是“专人”所拍,而不是我这个“打酱油”的外行。我看到,就欣慰地笑了。
有时候我也会玩心大起,顺便地偷拍几张他们认真拍照的样子,那样比较真实,不像专门站在那里一本正经地想要摆出个pose却适得其反板着脸时那种无奈的感觉。间或,我也会成为他们镜头里的“主儿”,脸从朝阳的地方“15°”、“15°”地被要求转着站姿,第二天整理后发我,初看还不如我给他们拍的,后面可能是看习惯了,就觉得挺好。不过有时候我又按照我的意愿再左右旋转一点,或是放大一点,或是把我拍别人时画面中突兀的地方抹一下,虽然在他们看来那才是真实,不需要抹掉,可是我似有强迫症,在我发给别人原照之后,自己的圈里必须要把突兀的地方“抹平”了才肯罢休,不然大家会在看我拍的朋友们照片时先看见太过突兀的东西。
就这样,从来少拍人像的我慢慢也在朋友们的“怂恿”下学着拍了几张,因为有他们当“练手的”,当时当日,拍得还挺好的,过后,又忘得一干二净,给别人拍的又像何老师说的那样,实在还没有花儿拍得好。别人给我单拍更是勉为其难,实在是想跑掉的感觉,但你越想跑掉,他们越让你“站在大石头后面”、“站在波斯菊丛中”的锻炼你,于是尴尬的场面出来尴尬的表情更是怎一个“尬”字了得。不想让别人为难,偏偏还出现在别人的小视屏里,想想也不管了,我拍的那么难看的照片都用上了,小视屏又不作正规用途,怕它作甚!
看着现在这么随性、这么不按规律拍照的自己,有时又像回到职场那会,有点瞧不上这个不求上进的、不学无术的自己,有时,又觉得在那个“铁账铁款铁规章”的部门待了数十年,遵章守纪还没够吗! 就这样放任自己,听不进朋友们装成故意给我念叨的专业知识,记不住简单的必备常识,脑子里就像父亲说小时候爱开小差的我一样,三心二意地,就是不集中精力,有时候我也在想,是我精力无法集中了,还是本来就满脑琐碎分散注意力?
有首诗写道:“已是人间五十翁,依然策马啸长风。”好羡慕人家的气魄!

3、 学书法
书法班不是我的首选,只是报名的时候第一天先报书法专业。
报名的人比较多,我怕报声乐专业时排不上,先在前几天的专业中报,哪怕最后只报上一个班也比窝在家里不作为强。书法也不是我不喜欢的事项。小时候家里的墙上有小叔写的古诗,印象当中字体刚毅挺拔,运笔墨色均匀。父亲和小叔虽然务农,字体比我们随便哪一个入职的家人都强一些,尤其比六个儿女。
毕业入职在一个不怎么需要写好字的单位,也的确需要的是其它方面强些,我就真的是“拿”着那一笔上不了台面的字,走完了整个职场。期间虽然自己工作中用不到几个汉字,自己在报章杂志阅读时看到一笔笔娟秀的书法作品,依然按捺不住那一份喜悦。
后来慢慢发现,喜欢书法不仅仅是喜欢字写得好,重要的是练书法的人在练习字体的同时其它知识也提升了不少,尤以语文知识为首:经典句子、古诗词、精彩华章。练习的人大多是拿自己喜欢的字体或句子来写,或感动自己的章节来练,久而久之,笔法进步多少不说,布置的作业里那些原本不熟的句子经过一遍遍的书写,就已经印记在你的脑海里了。
于我而言,自己练习能否坚持似乎并不重要了,每堂课上,首先能看到老师严谨的教学态度,其次能欣赏老师出口成章的范文,还是现场边念边写。多写一些古诗词,讲解这首诗或词书写的背景时连带还听一遍语文课,岂不一举几得:老师临场发挥的词句、古人的诗词、诗词的创作背景、书法的写作环境等等一并受益了!
其次,讲评上节课的作业,能欣赏到练了数十年的前辈们扎实的功底、俊秀的欧体柳体颜体以及自由体。初次知道了这些练习的帖子:欧阳询的《九成宫》、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颜真卿的楷书教学。我的贴都是前辈、同学送的。班里开学后发现有个四叔在格尔木的同事,他说叔叔刚分来他们单位时可潇洒呢,可惜……和叔叔的同事一个班学习,他的颜体作业不时得到老师首肯,我也时常欣赏到那一幅幅方方正正的颜体,可就是...
坚持书写方面我实在是还在适应阶段,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得了。一看同学们都是写了多少年的,底气都跑了,笔都抓不住(微笑)。最多记住一句“吾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还是因为那是小时候老师说过的神童王冕写的。

四、学唱歌
退休了,不再像以前有压力,家庭职场突然间都不用操心一身轻松,突然间发现还想去学校学点什么,是不是心理上感到知识不够用了也说不清,总之是原来只会听歌从不会唱歌的人,现在居然去绿化带里跟着唱了。这要是搁以前,满脑子政治学习笔记、业务学习、业务考评、任务考核、晚间开会、业务演练,听听就头大了,你还有心思考虑其它?连我的孩子吃什么都鲜有操心,全撂给家人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当着个主管时你操心,当着个员工,还半夜三更演练,别人当个主管主任也不找他”···言语之间,多少无奈在其中,我只能受着。也的确是,能说什么呢!
退了,就成过眼云烟了,才发现唱歌能解压,也学着唱两句。同事说还可以报老年大学去学习,于是排长队去报名。虽然学了一学期就出现了长达三年之久的“口罩”问题,断断续续的学习里知识没记住多少,同学倒是认识了不少。时至今日,最大的收获就是开始走向多少年“两点一线”之外的范围,试着慢慢地融入职场以外的世界。
孩子叫着唱了一次老歌,竟然一首都唱不下来。只会几首现在学的不新不老的歌。朋友叫着去百公里外拍水,回来时三人一路高歌一会儿到宁,还逛过了高速上一个出口,也是每首只会唱两句。随着班里绿化带里慢慢接触,原来从不唱歌的我试着唱年少时听过的老歌,也试着唱学校广播里常放的歌。
虽然现在技法没会用,胆子倒是锻炼得大了点,起码敢唱了,也摒弃了原来一些不该有的弱点。
这就有收获了不是吗!
的确,唱歌那一瞬我超然物外!
如上所述,前两样纯粹是喜欢,没有章法随意发挥的那种,尤其看不进书的当下,写作浑如闭门造车,拍照完全随心所欲,也没打算写多好,拍多高端,自娱自乐,可也!
后两样,能不能坚持未可知,虽然此一时也算完结肩上事,却也不愿再在南山篱下作陶公,那是人家高逼格的人特有的和愿意的事、愿有的情操,我们在“篱下”、“田里”、“道旁”、“屋中”、“山坳”、“沟渠”看过了多少“柴米油盐”,历经了多少砂砾尘埃,就不要跟着再吃一嘴的土了吧。
暖阳西斜,能学多少是多少,能走多远是多远,闲情雅致,怡情悦性而已!

作者简介:
张金桂,系青海省作协会员,九十年代有作品散见《湟中报》、 《青海日报》、《中国城乡金融报》等纸刊,另有作品被青海人民广播电台采用播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