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女生涯原是梦
——从画家田华的绘画艺术到国画的国际化道路
文|常照
我历来以为,在画家的世界里有三类人,所谓“人如其画,人不如画,或者画不如人”。
初见田华,直觉是“人如其画”。以往但凡有了这般感觉之后,我大抵就会放弃对于画家本人的深究,因为光看画就够了。除非其作品让我产生某些鬼泣神惊般的震撼,我才会再次转过头来,对画家进行另一番更深入的解剖。
而田华是个例外,记忆中好像还是头一次。
不仅仅是因为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好人”,他的作品堪称为“好画”。坦白说来,例外的原因有二:其一,是他特意题字送给我的画册《眼阔天低》,居然让我花了整整一个周末去研学。一本厚达180页洋洋洒洒的画册,篡入不少高人的推荐;且有田华自己十多篇行云流水般的诗文,以及中外交友录等等,还颇费经营地都译成了英文,实现了外观上的国际化。总之琳琅满目,也很人文。读这样一本画册居然意外地没让我感到很累,不能不算是个奇迹。其二,一页页仔细“看”和“读”了画册后,顿生意犹未尽之感慨,让我有了一种要对田华狠狠地说些什么的心情。那是一种用文字表达起来类似于“你的画还差那么一点点就快要进入一个新的领域了”的不吐不快。
如果他追问:什么样的新领域?我百分之百会难于正面回答。因为那答案很费些文字与口舌,以至于下笔写起来我都差不多要半道崩溃了。
我是站在两个出发点上解析的。第一,基于我们俩作为同一代人价值观上的相似起点;第二,我是站在远离泱泱华夏的海外,既不排除纯艺术论而又要从艺术市场的角度出发去看待问题。当然后者的立场不仅仅针对田华,可以是针对所有的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和艺术家们。
或许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田华多年来的种种尝试与突破,恰恰都应合了所谓中国当代艺术走向“国际化”的需要,问题仅仅在于他做的可能还不是特别到位。在那些没有中庸之道做理论基础的文化圈里,不对称和不平衡的美感往往能给人带来内心的解脱与释放。我常常给人打比方说:老外的当代文化是“释放型”的,比如摇滚霹雳,是把人体内部积存日久的一些东西以尽最大限度释放能量为目的的非生理手段排泄出来,从而达到身心与意识的平衡和满足。当然,老外们确实也曾经扎扎实实地经历过“吸收型”的文化旅程,比如古典艺术的发展过程之类,不一一细表。
反之,我们中国的传统绘画,无疑是偏向于“吸收型”的。主打的是借助厚积薄发的原理,吸取在这条人文道路上所有前人的精华,于每个艺术家体内转化成自我基因后,再一点点像春蚕吐丝般细水长流出来。因为这种薄发,它的演化周期自然会延续很长久,甚至是上千年。中国的传统绘画是将内部意境和外部形态的双重美学观展示给你,让你先吸收了去,再渐渐提升你自己的内存,而绝不是让你借艺术之机去发泄。看看相反形态的西方当代艺术,它的套路就简单明了得多,艺术家把自身的东西先发泄出来,用社会及人性中的共同点来唤起你同样的发泄。凡是欣赏不了西方当代艺术的,都是没能找到与原创者共同的发泄点。越是催生出单位释放量越大越广泛的,越是不朽之作。
我自问,田华和他的作品,是不是该被归类于更偏重“释放型”的呢。其实检验标准倒也不难找出一条,那就是:他内心里有没有深层的纠结。那种想表达又用笔墨表达不充分,想突出重围却又总僵持在壁垒之内的矛盾;那种表现手法上的断裂造成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
我从田华的作品中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他无数次的挑战和为突破而付出的努力。他多年将写生地选择在我幼年成长于斯的陕西,仔细想想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陕北的山岭沟壑太本性化了,因为造物主把一种原生的灵性赋予了黄土地。在那片冬天能把沟子(普通话叫“屁股”)冻得横着裂缝却就是拉不出屎来的凛冽且干涸的地方蹲久了,人的性情就会不一样,更何况一个艺术家。
我觉得他选对了路。因此他下笔就有了强烈的生命力。而我想要告诉他的是让他再疯狂些,因为那是“释放型”艺术必不可缺的。虽然我看到田华作品中已经有了一种“释放型”初期的力度,但似乎劲道还是小了点儿,还不够辣,不够泼。葵花点穴手要是自己手劲不足,点下去不消半柱香功夫对方胳膊腿儿就活动自如了,那种感觉,很令人委屈。
“好人”通常不大擅于宣泄与疯狂,但却可以狂野在心里。初遇田华时,我看到他的眼里充满了憨厚和朴实,缺乏一点杀气。不是杀生之气,而是“破灭有形”的杀气。其实我最推崇的他的作品,也正是他“杀气”最重的一幅名叫《早晨的风》的画,那树枝顶上飞着一只孤鸟,画面是满目的萧索,充满整个画面的树叶子在杀气中惊颤;风由气始,就是这股气,造就了看不见的风。而风是自然界最强悍的杀伤力。于是乎,我个人首推这幅画为田华近几年的代表作。能把画面中的意境和画外人的感官统一得如此地道,实属不易。这样的作品,国人欢喜,老外也欢喜;国人欢喜是看门道,老外欢喜是看热闹。功法有内家和外家之分,内外双修才是崇高境界;好在所有崇高的境界,都没有国籍。
画蛇添足一笔。我也很欣赏他笔下画的动物。从画风上看,我认为他有画动物的天份,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天份。他的动物中的猪、狗、鸡、鹰、猫、老鼠、青蛙、鱼等等,没有一个给人以充满灵气的感觉。狗不算威猛,猪不太肥实,鹰不够丰满,猫不足轻盈,蛙不甚灵巧,老鼠那就简直愚昧得见不得人。而我恰恰以为好就好在了这些地方。我们常说的动物们的所谓灵气和灵性等等,其实大多是进入了拟人化的格调,也就是说把人类的感知与意识强加到了动物身上,这本是件十足可恶的事情。田华画动物最大的特点不是去突出动物世界中的美感,而是在借喻人类的缺陷;与其说田华是在画动物,不如说他是在画人。而能够将两者结合得如此具足法度,极其难得。田华画动物画得好,因为他对人性理解得深。
我想田华对自己的作品也会有很多不甚满意之处。完成“国际化”转变首先需要有一个基因上的变异过程。这里没有谁对谁错,谁好谁坏的问题,因为在形而上的层面不存在对与错。也许田华只是还没有真正把自己逼到墙角,所以在快到突破极限之前舒缓了下来。不过想想看,我自己是在一个很意外的状态下,从一无所知到发现了这位艺术家和他的作品,尔后这样严酷地往别人脖子上套枷锁,说起来真不够人道。
之所以如此这般在艺术家面前毫无君子之风,缘于田华也许算是我在探索中国画的国际化道路上,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好的一个案例。他告诉我说他是学中文出身的,我回过头再读他那些很文气的诗句文章,无疑拉近了我们之间感性上的距离。疯狂而又有内涵,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很多艺术家一旦肆无忌惮放开了,就像月底的工资卡一样空空荡荡,毫无内置,例如说丑书。在这一点上,国内许许多多的传统书画艺术家,终其一生恐怕都看不到田华的背影。
无论如何,我对田华充满了美好的期待。不管他今后在艺术之路上“得道”的深浅,纵使他有朝一日彻底更弦易辙,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着实难能可贵。
【作家简介】
常照
本名沈林沼。作家、美评家、油画家;美国爱缪斯基金会副会长、美国中文作家协会会员、阿联酋艺术家协会会员、中东华人收藏家协会创始人;曾任迪拜政府经济发展部《中小企业家》杂志“聚焦中国”专栏作家;曾执教于北京大学EMBA课程并兼任多家中外企业的经营战略顾问;2018年中加文化艺术交流活动获“杰出艺术家”称号;2022年第五届美国传承杯国际艺术节获金像奖;著有《陈糠录》、《常照诗词选》等古体诗专集,另有短篇小说及美学评论多篇发表于中外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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