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陈本豪老师的散文《风凉的红叶》,分享作者在家乡当年遭遇旱情时的复杂心情……

“哎.....”一阵长长的叹息,深沉而低婉,无声地发自心底,敲击我心灵。
是谁在叹息?
是哀怨的乡亲,还是多愁的我?
乡亲们是为今秋不能重温往日的丰硕。
我呢?只为这秋天里的失落。
秋天,是盼望的季节,是成熟的季节,是收获的季节。秋高气爽,硕果累累,足以让人兴高采烈。为什么有叹?
今年的秋天,踏着蹒跚的脚步来了,只是没给我的家乡带来丰收,也没带来喜悦,它是一个赤条条皱巴巴的秋天。
田野里没有茂盛的庄稼,而是被野生的杂草统治着,一片落寞与荒凉。只有那一树一树的红叶,依然漫山遍野都红着,红着,红得像一双双充血的眼睛。
是天灾,是人为?
入春至夏,夏也去了,秋也来了,就是不见一场像样的雨水,我似乎忘却了暴风骤雨的激情,失却了田间河道里水漫金山一片汪洋的景象。
刷新历史记录的干旱,连低洼中饮用的水井也被弄得底儿朝天。水库早已干涸,库底的泥巴被太阳烤得翘起一层层锅焦皮,张开一道道无情的血口,能吞下大风的手足。
早稻无水未插,善良的乡民期盼中稻与晚稻,呆望着一块块晒得像禾场一样的稻田,晚稻又没有了指望。世代指靠泥土生存的乡亲,心里的口子,是不是跟田里的一样宽,一样深?相传康熙皇帝微服私访,被饥饿迫得流落街头时,他心中惦记的不是江山社稷,也不是文武百官的朝堂,却出人意料的只想吃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与包子。“民以食为天”,只有在那时,他对这句平常的话才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
秋天来了,是大雁排列长空的日子,我想它们今年未必有心情排出那个轻灵的八字,只有怏怏无力中飞出几个简约的一字罢了,雄浑的叫声给秋天平添几分孤寂。
秋天来了,它毕竟织起半天的云彩,终于挡住烈日的强光熄灭了火炉。虽说秋色填不饱肚子,却能减缓人们心头几分焦枯的热浪。
我仰首问天,你有那么丰富的云层,为什么就舍不得一点雨滴?云呀!你是浓浓的思意,还是忧愁的堆积?
今年的夏天显得特别长,又特别热,连承德避暑山庄的池水也被烤干,碧玉般的绿云中,只剩下几片残荷在池中无力地晃动。
沉闷的感觉让我开足车窗,靠着高靠背,一路直灌而来的朔风,才解去心中的燥热。
马路上,长途车辆有些还来不及关掉夜行的彩灯,在苍茫的曙色中,仍闪烁着疲倦的光芒。
老天爷,你能否赐给我们一场凉爽的秋雨。
村庄门前,三三两两摊凉的人们,沉沉地倦屈在竹床上,胡乱地抓着碎花色的布单摁住肚子。有个小伙子不经意地从床边挂下脚来,我真愿他那均匀的鼾声,永远留在自由而甜蜜的梦乡里。
一排排树影迅捷地从视线里闪去,梦醒否?
曾记得,天上也曾布起过几次云彩,只是没有带来润物的雨水。
有了足够的云,也有了足够的风,为什么就不能抛下雨滴呢?也许它缺乏的只是激情。
在密云下望雨的人,是怎样的期盼与焦急?天依然让阳光灿烂着,万里晴空蓝得能刺瞎人的眼睛。
前几天,去了一趟民政局。从会议中透出的信息,面对今年的特大灾情,如何加大和倾斜救灾力度,千万要让灾民们填饱肚子,冬天要有挡寒的衣裤。局里正忙着与部队联系,以解灾民饮水的当务之急,他们派出军车队给乡亲们送水。
连喝的水也没有了,怎么得了?我愕然!震惊!这不是天边吹来的消息,这是来自故土深处的哀鸣,老天在渐渐地失去更多的仁慈,越来越多地给人们带来灾难与惩罚,为什么呢?
绿水断流,河水干涸,青山毁去不复来,残酷的猎杀,严重的污染,这一切已伤残了大地的脉络,更伤了老天的心情,自然怨不得天。
该清醒了,沉睡的人们!停止毁灭性的杰作吧,请还归大自然一片净土,为自己为后代子孙积点德吧!
喧闹欢乐的小燕子,随父母暂别这片满目苍凉的土地飞去南方,寻找冬季温暖的娘家。
依然固守家园的父老乡亲,他们的娘家呢?不知今年冬天,他们能否寻得温暖?
我宁可不看那怒放枝头的梅。
我宁可不看那风中狂舞的雪。
我宁可舍弃那凝结而冷艳的整个冬季。
假如我能购得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我将用双手捧给故土的父老乡亲,让他们在春光里,快乐地播下生活的希望。
漆黑苍凉的夜,我多么期盼拥抱一个富有的梦。
乡村的早晨,清晖定会叠满弯弯的小路。
▲陈本豪,中作协会员,民间音乐人,已出版散文集三部,纪实文学集七部,长篇纪实文学《京剧谭门》全四卷、被列于2019年中国作家协会重点扶持项目、入围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荣获第八届湖北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