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耕牛
陈新安
我从乡下老家回西安前，去亲戚家看他新建的房子。在新屋的后院，我看到墙上挂着的犁、牛跟头、耙、耱……这些曾经留下过农耕岁月里耕牛体温的老物件，感到很亲切，很温暖，当年在田间驭牛耕耘的情景立刻浮现在脑海里，是那样的清晰，久久挥之不去。
我是在农村长大成人的。小时候，家里就养着一头耕牛，我喂过耕牛，给耕牛割过草，也曾鞭牛犁田耙地，对耕牛有过近距离的接触，知道耕牛是农村耕作中不能缺少的役力。耕牛是最肯出力的，农人犁地、拉庄稼、犁耙耧耱等农活都离不开耕牛，庄稼地里的所有农活，有了耕牛就都能解决了。当然，使唤和驾驭耕牛也是个技术活，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好的。那时候，我家干农活驾驭耕牛，一直是父亲的活儿。有时候我只是协助父亲驭牛干活。
耕牛是劳碌的命，有属于它的专用工具，牛跟头、牛笼嘴、牛缰绳……在农耕社会，牛是重要的劳动力，犁地、拉车等重体力活都少不了它。记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实行农业社、人民公社时期，耕牛是作为重要的生产力资源统计的，生产队对耕牛实施了严格的管理保护措施。耕牛的食量大，吃草多，要是不吃饱，会犟在那里不肯下地，也不听使唤。特别是在春耕春播、夏收夏种、秋收秋种等农忙季节，为保护耕牛的体力，不误农事，生产队要为耕牛准备充足的饲料，每天给耕牛足量的饮水，并合理安排劳役时间。有时候，还专门安排劳力割青草喂耕牛，或想办法弄些精饲料给耕牛进补。耕牛在田地劳作累了，休息的时候，农人会把耕牛放在长着青草的田边，那根牛缰绳就搭在耕牛宽大的背脊上，耕牛站在那里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只默默地啃食着青草。那个年代，耕牛为农民解决温饱问题做出了大贡献。
耕牛也有牛脾气，犟脾气来了，很难制服它。当然，每头牛的性情又有很大的差异，养牛人很早就找到了驯服牛的绝招，牵着牛鼻子走。耕牛的力气比脾气大，夏天收了麦子，新麦堆满了场，碾打的活儿要靠牛来完成。炎热的中午，被太阳晒焦了的麦秆，牛拉着石碌碡，在麦场里转着圈儿，把麦粒轧下来。牛的耐力超强，可以不停歇地干活。农人遇到干不动的重活，就会想到耕牛。耕牛不辞辛劳地在田地耕耘，偶而因为长时间超负荷劳作而体力不支，步履稍显缓慢的时候还会被鞭打，在忍受屈辱的同时，耕牛不仅仅承担的是耕耘之苦，还经常为农家搬运重物上套拉车。一年四季，耕牛都沉默地为庄户人做着沉重的工作，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深耕细作走东西，默无声息地承担劳作之苦。
耕牛全身都是宝，皮毛角骨都有用处。它辛苦一生，到头来还是一道美味的吃食。牛肉的做法花样颇多，“清炖、红烧、咖喱牛肉，直到广东的蚝油炒牛肉、四川的水煮牛肉、干煸牛肉丝”。郭沫若写过一首《水牛赞》，诗中写道：“你于人有功，于物无害，耕载终生，还要受人宰。筋肉肺肝供人炙脍，皮骨蹄牙供人穿戴。活也牺牲，死也牺牲，死活为了人民，你毫无怨艾”。耕牛就是这么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无私奉献。郭老的诗赞扬了牛生为人民劳动，死后被人民食用，它是辛勤劳动的象征，同时也是自我牺牲精神的典范。
在中华传统文化里，耕牛是勤劳、奉献、奋进、力量的象征。国人对耕牛的感情十分深厚，崇尚耕牛吃苦耐劳，踏实勤勉的品格。岁月流逝，耕牛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现在，农村耕种、收割、运输、碾打，全都用上了机械，一代一代新的农耕技术，不断地交替前行，耕牛早已退出了田园耕作的舞台，只留下勤劳奉献的身影于岁月的深处。然而，曾经祖祖辈辈赶着耕牛种地的人们，永远也忘不了延续了几千年的农耕岁月，忘不了耕牛。耕牛是人类最友好的一族，它忠贞诚意，坦然无私，不贪图安逸，不追求享受，一生都在为人类服务，终生劳瘁，事人而安不居功。耕牛的精神丰碑，永远留在了人类的记忆里，留在了我的心里。
耕牛的精神始终鼓舞激励着奋进的一代代国人，以不怕苦、能吃苦的牛劲牛力，不用扬鞭自奋蹄，努力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辛勤耕耘、勇往直前，在新时代创造新的辉煌！
作者简介
陈新安，陕西富平人，1968年3月入伍，1994年10月转业到西安市政府机关工作，2009年8月退休。出版有《秋月流影》《依法行政实践与思考》《延安精神讲话》等多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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