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堂瓦舍
——瓦窑沟篇
朱军
在留侯县城的东坡,有一条沟,叫瓦窑沟。许多年里,来来往往的人对这一条沟传得很神,据说是明末清初,沟里就开始了烧砖烧瓦,留侯城里的房屋和城墙,听说都是这里烧出的砖瓦修成的。这里不说别的掌故,单说1958年,瓦窑沟在大干快上、建设新留侯县城的大潮中,不断地冒出新闻,让《留侯报》社的记者丁饶志几度采访,将这里的事迹登上报纸,产生了不小的反响。县委副书记老李把报纸记者叫到办公室里,如此面授机宜,让给他再赴瓦窑沟深度采访,于是有了一些故事,也有了不大不小的震撼……
“老鲁,你让《留侯报》的记者小丁来一下!”
一大早,留侯县委副书记老李抓起电话,对着听筒吩咐。这是春天的四月,五一节还没有到,空气清新,广播喇叭里正在播放一首欢快的歌儿。
“好的,李书记。我猜领导的心情很好咧!”宣传部长老鲁说,他的喉结突出,喜欢人们叫他鱼日鲁,也喜欢部下喊他鲁迅的鲁。鲁部长,咋一听还是卢布在涨,那当然好了,应该是工资在涨。呵呵,这个时代是火热的时代,人民和卢布,都应该是好东西;再说了,苏联老大哥正在帮助我国搞社会主义建设,社会主义阵营日新月异,蒸蒸日上呢!
此时此刻,昨晚加班半个通宵的记者丁饶志刚刚洗了一把脸,正在一堆报纸中间找最新的报纸。对了,是昨天的报纸,他还没有顾得上看,今天的《留侯报》还没有出来,上面应该有他的文章。
“小丁,鲁部长喊你去一趟!”一个姑娘的脑袋伸进来,那么委婉地转了一下,两条辫子利落地都晃动着。
“好咧!”丁饶志反应灵敏地说,随即站了起来。见小邵笑着,他也笑了一下,算是礼貌。
一进鲁部长的办公室,丁饶志原有的一点紧张都被赶跑了。他知道鲁部长很少越级指挥,一般都是让科长给他下达任务,而这一回直接找他,可见任务要紧。果然,鲁部长脸色严峻,说话也比平时严肃。
“部长,有何指示?”丁饶志直勾勾地望着鲁部长。
“呵呵,不是我有何指示,是上级有要求。”鲁部长尽量显出宽松一些的样子:“是这样啊,汉河地区各县都在办报纸,各县都在竞赛这把报纸办好。我们留侯呢,是一个山区小县,也不能落后啊!”
“鲁部长啊,这我晓得,我天天看报纸,我们是记者,要和编辑老师同心协力,把《留侯报》办好。一张报纸,一个喉舌,党的喉舌,时代的强音!”
“你能这样想当然好了!刚才李书记说了,这两个月是报纸大赛,要有大块文章,要有头条大赛,还有有副刊大赛,都要顶呱呱,都要呱呱叫!”鲁部长是个军人,说起话来绝不拖泥带水,加上李副书记亲自打了电话,让小丁过去,就更加不敢小觑。
“小丁啊,李副书记要见你呢!”
“什么,领导要见我?我可不敢去!”丁饶志一下子慌了。
“怕什么?不就是写个文章嘛!我们一块儿去,给你壮胆!”
他们一起去见李副书记,足见李副书记对此事的高度重视。果然,在李副书记的办公室,丁饶志更加紧张。好在有鲁部长在,而且主要是给鼓劲,怕他泄气,就有了某种力量。
“是这样啊,小丁,你要马上下去,采写三篇文章。第一篇,写留侯人民建设新留侯的壮举;第二篇,写基层老百姓在党的领导下,如何克服困难谱写富有山乡特色的建设篇章。第三篇,就是大隐士张良的封地,人民改天换地的决心。报道要有深度,要有激情,如果顺利,你再写一篇《春歌曼舞》的散记,也就是散文,若是连记者述评也写了,那就给你记功,如何?”
“三篇报道我写。散文还得鲁部长写,述评呢,那可是您李书记的强项啊!即使我写了,也是领导定夺啊!”这个丁饶志,还有些头脑,知道领导出观点、主官出题目,记者出文章,群众出素材,这可是人民的新闻特色啊!
“小丁啊,一不做,二不休,你马上打起背包,下去采访。十天够不够啊?”
十天要写两篇报道、一篇散记,还有一篇述评,等于是四篇文章,而且都是重头稿子,真是压力山大。可是对此,丁饶志没有退路,他一掠头发,信心满满地说:“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按照预定的路线,丁饶志去县城背后的瓦窑沟采访。
采访是通过紫柏公社党委宣传部安排的,陪同他的小李是一个通信员,人有些精瘦,可眼睛很大,胸前还吊着搪瓷缸子,腰里扎着一根武装带;这小伙子的腿很长,要不是丁饶志长期采访练成了一股脚力,恐怕还跟不上呢!
“丁记者,我来陪同你采访,是不是听故事呢?”小李笑嘻嘻地说。
“那当然,你看那些报纸上的文章,都是这样采访出来的。”丁饶志道。
“可我更习惯跟着书记去劳动。那才带劲呢!”小李挠着后脑勺。
“这我的说你几句了,毛主席说,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采访嘛,就是调查研究!”
“对啊,我……知道错了。”面对丁饶志的指教,小李有些不好意思。
丁饶志像是下棋赢了一局,有些得意。过去他都是听部里领导说话,这会儿反过来了,他似乎很惬意。
第一个采访点,他看到瓦窑沟口的一幕。瓦窑沟的沟口很狭窄,一条斜斜的陡坡,像一条乱绳子一般甩上去,也如同一根乱绳子扔往山下。一面是坡,另一面也是坡,丁饶志觉得他的感受像是鲁迅笔下的《秋夜》开篇,不觉笑了一下。一条狭长的土沟竟然还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现在怎么干涸了?这有些奇怪。不同的是,靠近县城的一片坡地要矮小一些,上面满是胡叶林和杂草,另一面则有些依偎般的土墙和瓦檐,这当然就是住户了。在沟口往里面的地方,散落着一些田土,田坎层层叠叠,如同折叠垒起的报纸。现在是春天,山野里喧哗着绿色的波浪。一些松树和核桃树,凭借着几十年和上百年的时间积淀在往上生长。他看见的松树要远一些,核桃树在住户的院子外面,里面也有,已经抽出新鲜的绿叶;当然了,除了这些还有迎春花牵连着,在风中颤悠,金黄的花儿格外醒目。
走着走着,丁饶志突然眼前一亮,他看见有两个老妇人蹲在地上,在地上捡拾着什么,往一边的筲箕里摊放。筲箕不大,已经放满了,多出来的呢,则瘫在地上,被阳光抚摸着。他来劲了,摸出相机咔咔拍了两张,让老妇人一阵惊悚。
“小同志,你吓人一跳!”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割了他一个笑脸。
丁饶志看过去,但见青竹筲箕里,有一些茸茸的花儿,还带着梗,横七竖八,下个一些小虫儿。地上,也有一些薄薄的“小虫儿”,正在向光下退去身上的露水珠儿。
“大娘,这是什么呢?看着像一些蚕牛牛。”丁饶志谦虚地问。
“这个嘛,你不晓得了吧?这叫核桃花,一朵一朵地从树上掉下来的,嫩得很呢!可以晒干炒着吃,还能和腊肉一块炒了下酒!男人们喜欢,女人们也喜欢。”
“这是为啥啊?”丁饶志不解。
“看起来啊,你还是一个愣头青吧?你回去问媳妇,就晓得了!”妇人柔柔地一笑。
“大娘啊,他还没有找到对象呢!”通信员打岔地说。
“难怪呢,是一个童子哥儿!你还不晓得神葱的故事吧?”说话间,这个妇人和另一个妇人对望一眼,呵呵地笑了。
“快点,我们偷跑回来的,一会儿还要去工地干活!”另一个妇女悄悄地说,可还是让丁饶志听见了。
他窃笑着,觉得这一幕还挺有意思,可以写散记的开篇,算是第一个采访点。
“小伙子,你不应该说没有找到对象,有些情况……你不晓得呢!”他对这个通信员笑着责怪着。通信员一愣,赶紧搔了一下头顶。
一路上坡,又一路下坡,那么在第二个采访点,他看到两个人在吵架。,对他的采访不理不睬的。
他停下来,想看个究竟。
“同志哥吆,你到底表个态嘛,这个生产计划能不能完成?”一个胖子对一个瘦子说。
“朗个是啥玩意儿任务呀?还是一天烧八窑砖瓦?那咋个成哩嘛?这是烧砖烧瓦,又不是烧草木灰!不行,就是不行!”瘦子的脑袋摇得像一个拨浪鼓,令丁饶志想起小时候看到的卖货郎,“叮啷啷,叮啷啷,一路摇晃嘛到那个、到家乡”,老街的河南侉子,就那样摇他们的货郎。摇着摇着,还有一口牛皮糖扔过来,令人一阵阵欢喜。
“同志哥,你可是新时代的砖瓦工人,是有理想、有热情的工人,则就不听话呢?上面要我们鼓足干劲,力争上游——”
“这个我当然晓得。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那个瘦子挥舞着手臂,反驳着:“可是你不要忘记,上头也没有说要违背科学规律。告诉你,一个人干一阵子活路,就要歇一会儿,积蓄力量;一座窑,哪怕是砖瓦窑,也要烧几窑歇一阵阵,才能不至于让砖瓦窑烧崩掉了,这是规律,不能破的。还有,即使是砖瓦窑能够不停歇,也要有那么多的人手,要能够做得出来那么多的砖坯子和瓦坯子。”
“这个我不管,反正任务就是任务,不能含糊!除非我你去找领导理论。”
“那个我也不管。反正科学就是科学,也不能含糊,除非你能找出一倍以上的匠人,来做出砖坯和瓦坯。”
“那你去找领导。”瘦子转过身,一阵泥坯子甩动起来,他真的没有偷懒。
“我就去呀。吔,你们干啥子?”胖一点的汉子发现了这两个人,也一愣。他听了原委,说:“好得很!你们做一下他的工作,让他大赶快上!”说完一阵旋风卷起,留下他们几个人。
就是这个和人吵架的人,成了丁饶志的采访对象。那么在接下来的几个钟头,丁饶志和那个瘦子聊天,其实就是采访。
“想问什么?就说吧!”他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路。
是啊,说什么呢?好吧,就从给他们吵架的原因谈起吧。丁饶志笑了一下,脱掉外套,挽起裤脚,开始踩泥巴。
“呵呵,你还不外行嘛!说说吧,怎么学会踩泥巴的呢?”瘦子一开口,倒像是在采访丁饶志了。
和那个做砖瓦土坯的瘦子聊了多半个上午,让丁饶志觉得很搞笑,其中有一小半是在打趣和抬杠,不过也其乐融融。比如他们说到了砖瓦在瓦窑沟的历史,要么说起始于明代的万历年间,有的说是在清朝的康熙年代,还有道光年代,这样一来一去就相差好几百年,实在是难以确定。不过呢,有一句话倒是让丁饶志记忆很深,那就是做砖瓦坯子和做木匠工艺一样,来不得半点虚假,否则就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实在不敢马虎。而且在它的生产技术和生产任务之间,你宁可被批评为落后,也不敢为图快而忽视工艺技术。尤其是烧窑工艺那些众多的环节。
“你知道吗?为什么宋朝的官窑质量好?宋朝的工艺技术讲究啊!那些官窑都是精益求精,砖瓦坯子进的窑中,开始煅烧前要敬神的,那神灵是什么?就是一种工匠精神,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谁敢马虎呢?”瘦子这样说的时候,那神情就像面对祖宗的牌位,十分虔诚。
“现在都啥年代了?谁还敢搞那些封建迷信?社会主义建设——”
“社会主义建设就不讲科学了?还是要讲!科学的精神,老祖宗定下来的工艺和规矩,谁也不能破。我们反对封建迷信,但科学和迷信是两码事。在这一点上,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说,我也要坚持!”嗨,这个犟乖乖,真的拿他没有办法。但是瘦子的话,对丁饶志还是深有触动。
“那如何加快进度?”丁饶志问。
“这个嘛,就得灵活编组了,还有就是三班倒,科学安排!”这些话,对丁饶志又是一种激励。
没有想到,在第三个采访点,他被接受采访的那个黑脸汉子抢白了一番。这是另一天,他没有让通信员跟随,通信员也乐得个自由自在,由他去了。
那一天,丁饶志还是兴致勃勃,和一个小队的会计一块儿,蹦蹦跳跳,嘴里还哼着歌儿:“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
到了一个砖瓦窑,正是热浪滚滚,紧跟着这个窑厂,又搭起另一排砖瓦窑,像一列旋转的防空洞,一些人在干活,忙得鬼吹火。
“同志,您好呀!”丁饶志说。
“啥子好不好的,乱弹琴!上头才给我们派了两个人?太少了!去,你去第一号窑洞搬砖坯子;你去二号遥,码放瓦坯子!咿呀,怎么是你?”黑脸的汉子看见小队的会计。
“我还想要问你呢,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吩咐我们干活的?告诉你,我是陪他来的,有重要工作!”
“哪里来的重要工作比我这烧砖烧瓦的事情还重要,告诉你,耽误了工作,那可不是耍的!”
“是这样,听说你带领的工匠们干得又快又好,我就从县委宣传部里来,想采访一下,看你们有什么先进事迹,《留侯报》上等着发表呢!”
“呵呵,同志哥,是这样啊,那敢情好!什么时候你帮我们把这些砖坯子和瓦坯子搬进去了,烧成了砖瓦,那就是我接受你们采访的时候了!同志们,不要耽误,干吧!”丁饶志毕竟年富力强,他不怕干活。很多时候,第一手素材就来自亲身的经历。听说那个魏巍,在采访《谁是最可爱的人》时,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参加前线的战斗?还听说人家在火里救朝鲜的孩子,和志愿军战士一口一口地吃雪,那才感人呢!
“怎么样?怕了吧?黑脸汉子盯着他。
“怕什么?怕就不当新闻记者!“丁饶志的不服输劲头一来,谁都不怕,还怕一次劳动?他笑了一下说:“黑哥,我敢跟你比试比试,你敢吗?”
就这样,他们真的干了起来。你抱五块砖坯子,我抱六块,乃至七块;你跑三趟,我他妈的跑四趟。都出了大汗,豆类的腰酸背疼,在地上呻吟。之后,咿呀一声叫过,又弹跳起来。到了中午,丁饶志就和那些工人师傅一块儿在瓦窑沟的工地上吃饭,整个的人,就像一个煤黑子了。不过这一来,人家相信了他,还和他主动聊天,说了不少的生产与生活上的事情,比如劳动中苦乐,劳动中的竞赛,还有一些劳动号子。这些当然都是他需要的,他为此而兴奋不已。本来计划半天,却待了一天。那个会计,也神鬼不知地溜走了。
到第四个采访点,他如愿以偿。不过不是一次大干快上的采访,而成了对于瓦窑沟历史极其烧窑技艺的碰撞。
多亏丁饶志在头一天卖力气干活,第二天他从瓦窑厂走过,黑脸汉子叫住他,说还不想知道那些烧窑的古经,那可是听有些意思的呢!丁饶志兴趣大增,就双手拱十,行了师徒之礼。就这样,他去后山的仓库,见到葛师傅。
葛师傅正在仓库宿舍抽旱烟,那也是噶刚刚忙碌了好久,似乎在歇气。
“葛师傅你好!王师傅让我来拜访你!”
“这个王黑脸,他还没有死?”山里人一般若是这样说话,说明和那个人关系很铁。果然,葛师傅说自己和黑脸王师傅是青年是一块进紫柏山放牛的关系,“耍尿泥巴长大的呢!”个师傅这样说,他已经抽完一袋旱烟,这个要抽第二代,丁饶志赶紧给他点上。乘着老师傅高兴,丁饶志问啥他说啥,打开了话匣子。
“你说这瓦窑沟的来历?这个嘛,是一个神仙来到一个古寨的山洼里,带着两个徒弟,他们呀,当然也是神仙,只不过一个笨了点,但很勤快;一个聪明,却有些懒散。这两个徒弟都来学艺。师傅问他们想不想当瓦神和窑神?两个当然都想当。大神就让他们一天到晚和泥巴,一脚一脚踩过来踩过去,都快累死了。有一天,聪明的开始偷奸耍滑,泥巴踩得快;笨一些的踩得慢,可一招一式都很合乎规范。这些他们没有发觉,其实都被假装睡觉的大神看的一清二楚。等到规定的时间一到,大神就把门的情况说了一个一清二楚,让聪明的很不好意思,但师父也肯定聪明徒弟的精巧;同时虽说肯定老实徒弟的认真,但还是交给他几招关键的技术。大神说你们的行为虽说没有在我的跟前,但是天地神灵都看得清清楚楚,所谓头顶三尺有神明,谁也不敢马虎。后来两个徒弟互相借鉴,一个成了砖神,教会了很多人,开辟窑厂,在瓦窑沟烧出整个留侯县修城墙和修房屋需要的青砖;一个成了瓦神,也教会了许多的人,烧出整个留侯县盖房子需要的瓦。那么青堂瓦舍的房屋,坚固耐用的城墙,全都有了!
“他们都有没有后人?”丁饶志问道,他觉得这个问题太重要了。
“有啊,在遥远的神仙古寨,在眼前的瓦窑沟,在你的身边,在黑脸王老头的身上,还有我这个抽旱烟的老汉身上,有没有呢?有!”葛师傅一脸深沉的笑,似乎在说,你需要的进度呀数字呀都容易找到,而这些瓦窑沟背后的故事,这些属于瓦窑沟的精气神,恐怕才是主要的呢!
对此,丁饶志赫然开朗。他完成了既定的采访,又迅速决定,要去那个遥远的神仙寨去看看,抽旱烟的老人说,神仙寨房屋建筑也不一般,而且这个季节还在搞锣鼓草民歌比赛呢!说不定还会有大收获!由此,他精神大振,决定在未来的文章中,告诉鲁部长,告诉读者,这些不同凡响的来历,还有这个时代的底蕴呢!
采访没用到七天,还有半天,他去有关部门了解生产数据,构思文章,并写下了提纲。他知道,留给自己写作的时间只有三天,其实呢,还没有三天,只有两天,第十天要修改出一到两篇,交给部里审查,同时要给报社发排,这样才能从容地在规定的时间完成任务。这,又让他有了压力。好在他年轻力壮,精力旺盛,而且宿舍里安静;尤其是这时候,那个黑辫子的姑娘小邵来了,给他送好吃的,那神情,也像是有几分意思。这,让他格外欢喜。
第一天, 丁饶志写完两篇文章,那真是一挥而就。
第二天,他起了一个大早,写完一篇文章;上午和小邵打乒乓,算是换脑筋。下午,她给他洗衣裳,他不干,结果是两个人一起动手,都忙忙碌碌,也很是快哉!到晚上,他再一次冲刺书桌,一会而就,写完了一篇劳动竞赛的述评。就这样,两天时间写完规定的文章,加上采访的七天,一共是九天时间。到第十天,他坐下来从头看起,修改两篇文章,只用去半天。这是不是大跃进的速度呢?是不是可以登报表扬了呢?对此他一笑而过。
那么,第十天的下半天,丁饶志和小邵,骑上自行车,去枣木栏的沟里玩耍,一去就是半天。那一天,风儿很暖,阳光明媚,他们玩得很尽兴。
第十一天的早晨,他站在鲁部长的办公室,手里拿着写好的两篇稿子。部长看了说,你真是社会主义的劳动速度!走吧,我们去找李书记!
他嘴里说着什么,心却在想:这可能不全是劳动的速度,还有科学的安排,乃至爱情的力量!对此,他灿然一笑,脚步加快了许多。
(2023年11月24日写讫于汉中天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