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木扁担
文｜江维
隆冬，一天下午。
水狗忙里偷闲，在黑石河边收拾菜地。水狗住在临河一个叫双桂村的林盘里。水狗是个木匠，手艺不错，有一对龙凤胎儿女，乖咪咪的，都上小学了。水狗靠做木匠活养家糊口，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黑石河取水岷江，是条冷水河，进入冬天，整条河断流，几近干涸。被河水淹没的黑龙潭裸露出来，仅剩一洼浅水。潭里浮出许多鱼，噼噼啪啪！拍打着水面，有的跃出水面，有的蹦上河岸，场面十分壮观。
水狗惊奇发现后，蓦地跳将起来，大声喊道，逮鱼啦！逮鱼啦！
瞬间，水狗的喊声惊动双桂村。村人拿着木盆、水桶从家里跑出来，朝黑龙潭奔去。跑到黑龙潭，噼哩叭啦！村人像下饺子一样跳进潭里。折腾到傍晚，把潭里所有鱼儿虾虾都逮得干干净净的。
村人各自逮不少鱼，都高兴惨了。水狗动作快，逮了四十来条斤把重的鲢鱼草鱼鲤鱼，他拿回家后，把鱼全部倒进水池里养着。水狗挑两条草鱼，做了酸菜鱼，全家美美地饱餐一顿。
翌日，水狗起床后，吃了早饭，丢下碗筷，把水池里的鱼捞出，分装两只大水桶里，套在扁担上，准备挑去安阜场去卖。
水狗用的这条扁担，桑木做的，长六尺，宽二寸五，两头微翘，顶端铜皮包裹，酱色包浆，有硬度有忍性，挑上百多斤，闪闪悠悠的，一点不费力。这条桑木扁担，是水狗祖爷传下来的，算是老物件，平时搁在墙旮旯头布满灰尘难得用，这回终于派上用场了。水狗掏出玉溪烟，点上一支，叼在嘴上，挑着装鱼的水桶走出院门。
婆娘从屋里跑出来，阻拦水狗说，水狗！用三轮车吧。水狗疑惑说，为啥呢？水狗婆娘说，水狗呀！不知咋的，我的眼皮子跳得很凶，我估摸约要出啥事？还是骑三轮车，稳当一些。水狗笑说，哟喂！老婆说笑了，会出啥事呢？不要疑神疑鬼哈。水狗婆娘还要说啥子，嘴巴蠕动几下终于没有出口，最后她说，小心点哈。
田野上有些薄雾，天空挂着太阳，暖洋洋的。
水狗挑着装鱼的水桶，一路步履轻快，闪闪悠悠的。水狗一路走，一路唱：
太阳出来啰嘿
喜洋洋啰郎啰
拿起扁担当当扯咣扯
上安阜场啰嘿
…………
双桂村到安阜场不远，只有二、三里地。不大工夫，水狗到了安阜场菜市场。
菜市场，有很多人，吵吵嚷嚷的，嚣声一片。水狗在菜市场大门旁边，将水桶放下，把桑木扁担横搁在两只水桶上，坐在上面，掏出玉溪烟，点上一支，慢悠悠地抽着。
这时，过来一对二十多岁的时髦男女。女人穿件白色羽绒衣服，挺着大肚子。男人脖子上套根金链子，嘴上叼着烟。男人踢踢水桶，大声说，喂喂喂！哪个的鲢鱼？咋卖？
水狗笑说，我的，三十元一斤。
大肚子女人一边嗑瓜子、一边不屑说，破鲢鱼，卖这么贵，抢人嗦！不买不买。
男人对大肚子女人笑说，哟喂！宝贝呀，鲢鱼，好东西，补身子。
水狗站起身来，使劲抽一口烟，呼地吐出来说，好眼光，这东西，咋天从黑石河里逮的野生河鱼，新鲜得很。
男人说，吹牛，是不是渔塘喂的？说罢，弯下腰杆，手在水桶里搅了几搅，逮一条活蹦乱跳的鲢鱼，看了看说，不错不错，硬是野生的，喂喂，少点吧。
水狗说，没有哄你吧，如果诚心买，二十八一斤，少两元。
男人说，再少点。水狗心一横说，捡到的娃儿当脚踢，二十五一斤，不能再少了。
男人跺跺脚说，成交，鲢鱼全部要。
水狗找只塑料袋，忙着在水桶里挑鲢鱼。男人说，不用，我去买只塑料桶，用桶装。说罢，抬腿走了。
这时，大肚子女人为避让拥挤的行人，从横搁在两只水桶的桑木扁上担跨过去。
水狗见状，心里有几分不舒服。水狗听老辈人讲，扁担遭女人跨不吉利，特别是怀身大样的女人，更是不吉利。水狗这条桑木扁担，是祖先人传下来的，大肚子女人的举动，无疑对祖先人大不敬。水狗好言恳求大肚子女人跨回去，并且道歉。
大肚子女人脖子一扬，虎着脸说，你这人有毛病嗦！我没有招惹你，凭啥道歉？莫名其妙！
水狗说，你跨我的扁担，咋没惹我呢？我要求道个歉，不过分吧。
大肚子女人朝地上吐一泡口水，嘴里叽里呱啦的，大概还夹杂着骂人的话。
水狗说，世上哪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你咋那么瓜呀！
大肚子女人愣一下，立马破口大骂，龟儿子！狗日的！你骂哪个？
此刻，正好男人买塑料桶回来。大肚子女人拉着男人手，哭兮兮说，老公呀！我跨一下他的扁担，他就骂我。
男人听罢，看看水狗，把塑料桶往地一甩说，喂喂喂！你有毛病嗦？你骂哪个？
水狗说，我没有骂人，她跨我的扁担，她先骂我。
男人说，跨一下扁担有啥子关系，她是我的女人，我都不敢骂她，你杂种吃豹子胆了？敢骂她！嘴臭，欠揍。
水狗闷了一下说，你你你，咋这样说呢？讲不讲理？
男人说，龟儿子！骂老子的女人，还敢说讲不讲理，老子今天不讲理，你敢把老子咋样？说罢，男人来回跨了几趟扁担。
水狗见状，急了，赶忙伸出双手，上前阻拦男人，不料碰在男人脸上。
男人勃然大怒，杂种！敢打老子？说罢，挥起拳头对水狗就是一顿暴打。
水狗抱着头，东躲西藏，还是被男人打得鼻青脸肿。水狗来不及多想，从水桶上取过桑木扁担，照准男人就是一扁担。男人扑倒在地上。大肚子女人见势不妙，上前阻拦，不料被装鱼的水桶绊了一下，倒在地上，裤腿里流出鲜血……
眼前的场景，水狗傻眼了，他丢掉桑木扁担，惊恐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谁信？
作者简介：
江维，男，汉族，四川崇州人。下过乡，当过兵，原在四川省税务干部学校任职，现已退休。
《世界文学》优秀签约作家，中国微型小说协会会员，中国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
从1980年开始创作至今，先后在全国数十家报刊杂志，发表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小小说等百余万字，获得各类奖项二十多个。其中，出版发行《窗外有月亮》、《竹林茶园》两部中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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