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闪小说★投稿作品总004502304号】江苏作家吴岳华闪小说

《闪小说五则》系列

（一）

吴岳华

桃子

乔雨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有失落感，见啥都不习惯，吃啥都无滋味，平常最喜欢吃水果的他，连上等的水蜜桃吃到嘴里，也没有滋味，如果像孙悟空一样偷吃蟠桃，能不能提起精神，也很难说。

无所事事，对打麻将、钓鱼都不感兴趣，只好随便逛逛。他家虽住在老街公园不远的地方，但还未进去过。园子里的树都是为美化环境而栽的，有很多碧桃，只为看花，不为结果。乔雨忽然发现了一株果实累累的桃树，他怀疑是园林人进货时混进了一株真身，像一匹溜出了马厩的野马，逃脱了平时果园里整形，压枝之类的管束，身心舒畅，红果满枝头。

昨夜风狂雨大，桃子落了一地，乔雨便捡起一颗便是蜜汁横流，尝了一口，一下子勾起小时候的山野记忆。有半个多世纪，没有邂逅这种味道了。七分甜，二分酸，还有一分难言说。眼前这一树桃树，既不是供人赏花的碧桃，也不是作为商品培养的肥桃。它回归自然，吸取了泥土之香，承受日月之华，酿造出一颗颗真桃、原桃。

乔雨品尝这些桃汁液饱满，薄薄的皮都快要被撑破时，如入山野，如入仙境，旁若无人，除自吃了，还捡起几颗带回去，让爱人品尝。

正像当年因饥饿他下定决心学农业一样，他作出一个出乎他爱人和子女的决定：回老家山野居住，寻觅山野自然之味，培育山野自然之味。

饺子

    石风爱人因与大龄孙子找对象事，斗了嘴，呕了气，情绪很不好，认为人活着没意思，不如二十年前得乳腺癌不治死掉好。

    一日三顿，马马虎虎，将就着过，把肚子填饱，过了一天，少两个半天。这样的生活态度，这样过下去，怎么行呢？

    石风琢磨了好久，安排与爱人吃饺子，吃饺子吃出五个层次:

   “白嘴儿”吃4个，尝尝饺子的原汁原味；然后，蘸点醋，再吃4个；接下来加点酱油，再吃4个再下来，加点辣椒油，吃4 个，最后点几滴香油，吃两瓣蒜头，吃最后的4个，饱了，好了。

老头子这唱出什么戏？她爱人心里很清楚，退休后的日子，平淡如水，有时确实感到没意思，但按吃饺子的思路想想，过日子也能过出4层、5层，以至更多层的意义。

原来石风过去只顾自己到图书馆看书、闷头写作，现在也抽出时间陪老伴走走看看玩玩聊聊，钓鱼、打麻将、买彩票。

民以食为天，石风买了食谱，夺了爱人做饭炒菜厨师的大权，饶有兴趣地做起了美食，让爱人过得甜甜蜜蜜，觉得小日子很有意思。

馄饨

牛菲好容易跳出农门，上了大学，到城里会计事务所上班，买了房子，找了对象。

不知中了什么邪，牛菲和对象辞职，回到了牛堡，要做牛堡飞龙小馄饨第五代传承人。

牛菲的父亲是牛堡馄饨的第四代传承人。正宗的牛堡馄饨，经擀皮、剁馅、包制、人锅、出锅这五道工序制作而成。关键在配料、手工、火候有自己的特色，人人爱吃想吃，回头客很多。

就像写字一样，就是那几笔，但却有天壤之别。包制馄饨，牛菲苦练了5年。她包制的馄饨，外如画，内如诗，超过了她父亲。

牛菲的翅膀硬了，她飞出了父母的门店。牛菲一直谨遵父辈“用品质留住顾客”的教导，用心精心做好每一个馄饨。凭借出众的品质，实惠的价格，牛菲的馄饨店生意火爆，收获了一批食客粉丝。

守正创新，牛菲在老招牌上创新突破，在馅上做足做好文章。鲜肉、鲜虾、蟹黄馄饨，不断研制新的馄饨品种，让顾客有更多的选择。

提高知名度，牛菲在省市和全国美食节和馄饨比赛中，多次拿了金奖。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牛菲要将牛堡馄饨端上全国人的饭桌。牛菲在淘宝开设网店，在全国开连锁店，要做馄饨的大国工匠。

鲜为人知的是，牛菲是文学爱好者，她的第一篇散文《小草也会开花》，在市里得了一等奖。已有50多篇散文小说见诸省市报刊。她的长篇小说《馄饨》得了施耐庵文学奖。

房子

房子是住的，不是用来炒作的。杨泉在老家翻建房子，是刷存在感，不是自己去住。

杨泉家五代行医，50年代盖了五间砖墙瓦房，是全村最好的房子。几十年过去了，房子老了，旧了，快要倒了。杨泉不顾爱人和儿女的反对，花了40万元，翻建了老宅。

新房子砌起5年，杨泉住了不到十五天，是养蚊子养老鼠的，不是住人的，村上的人都笑话大干部的空关房。

杨泉得了一场大病，死里逃生，在昏迷中，上千岁的上百岁的老祖宗，央求他翻建老宅，住进新宅。时光倒流，一直到他呱呱落地，在母亲的怀里吃奶。

杨泉下决心回老家养病。给自己约法三章：村里的人和事一概不管不问。

随着身体的康复，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我们村如何振兴？要资源没有资源，要人要钱都没有。村民寄希望他这个大干部，能作出点贡献。

杨泉坐不住了，他调查研究，与村支书商量，我们村如何振兴？他们想出了几条办法。做好外出人才的工作，回村创业。养鸡养鸭养鹅养牛养蟹，形成规模。

仅五年时间，村子里发生了很大变化，形成了海陆空的立体养殖种植模式，群众富了，集体有了丰厚的家庭。

杨泉出了车祸，临终前，他的遗嘱是：捐献遗体，捐献老家房子。

內症

医药战线掀起反腐风暴，他觉得早应来到，很坦然，他没有收过红包，烟酒也收得很少。他是乳腺癌专家，摸了不少女人的乳房，但在男女关系上，他也是很干净的。

然而，他近来很不平静，思绪万千，翻江倒海，千刀万刀剐自己的心与灵。

刀郎的《罗刹海市》，他听了一遍又一遍，他问自己：我是黑白颠倒、以丑为美的马户和又鸟吗？我是华夏子弟马骥吗？为了自己，为了妻子儿女，我会办绿卡，改变国籍吗？

毕飞宇的长篇小说《欢迎来到人间》，他连读了三遍。他问自己：我是傅睿吗？求学、入职、婚姻等，是一个“被安排”了的人吗？在现实生活中，努力维护着一个合格的社会角式吗？好儿子、好学生、好大夫、好爱人、好父亲、好同事，失掉了自我吗？

他混身痒，失眠、梦游、幻觉、激进、迷茫、鲁莽等，都有。

他是蒲松龄笔下的牛鬼蛇神，或为鬼，或为人，或为男，或为女。时而可爱可怜可笑可望，时而可恨可骂可宰可悲。

他臆想权力。当上了院长、市长、省长。他臆想美女成群，与大干部的妻子和女儿作爱，与女明星上床，与他所见到的美色寻欢。

他臆想摸奖，中了千万亿的大奖，成了全市的首富。

他梦醒如初，自己得了怪病內症，下决心给自己开刀，脱胎换骨。从卑鄙走向高尚，从平庸走向工匠，大写好一个“人”字。

【作者简介】

       吴岳华，出版两部长篇小说：《东西》《双刃剑》。

出版寓言、随笔集三本：《儿童寓言宝典》《做人了吗》《家家都可以抱出个金娃娃》。

       在中央和省市级报刊上发表短篇小说、微型小说、寓言、诗歌、歌词、随笔、散文近千篇(首)。

     在天津、南京、浙江、宁夏、南通市等征歌中获得一、二、三等奖或入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