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您长眠,我常念
●游雪莲(四川)
昨夜我睡得很迟,今晨却醒得很早。自从母亲仙逝后,我很少梦见母亲,可昨晚,母亲来到了我的梦里。
迷迷糊糊中,母亲推门进屋,手里提着刚买的菜,一边唤我一边放下手中沉沉的环保袋。母亲衣着还是那么得体朴素,面容还是那么慈祥可亲,双手青筋裸露。仔细端详,母亲短发依然花白,满脸仍是皱纹,双眼照旧浑浊。
母亲脱去外套,敏捷地收拾凌乱的客厅,接着麻利地分拣买回的荤菜素菜,然后就开始在厨房里忙碌着。嘴里念叨:“你看你们,这菜刀手柄我上次来就破损了,到现在还是老样子,切菜时很容易划伤手指的;床单没捋伸,被子也没叠放整齐。都是快要接儿媳妇的人了,要学会及时料理家务。”
我懵懵懂懂地望着母亲,久违的熟稔的面容还在,没有一丝忧伤。我想奔过去拥抱母亲,可腿部一点劲都没有,不管我怎么使劲,就是迈不动步子,双腿绵软无力,非常难受。
母亲近在咫尺,我多么渴望抱抱母亲。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拥抱着母亲了,可就是这么一点,我怎么也到不了。我不放弃,使劲呀,用力呀,跑得很累很艰涩,可还是就差那么一点。我心慌,我心急,情不自禁大叫一声:“妈妈!”
我从梦中醒了,可妈妈不见了。黑夜里,我睁大眼睛四处寻找母亲,轻声呼唤妈妈,可再没找着母亲。
我一点一点坐起来,背靠床栏,怔怔地看着黑黑的夜:难道母亲昨夜来到了我身边?天这么黑,路这么远,母亲真找到了我?是我想母亲,还是母亲在想我?多少个多日日夜夜,母亲很少走进我梦中。
潺潺的感情之溪,流淌过时间与空间之桥。面对黑夜,回忆的思绪,推开记忆的闸门。往事无可回避,无需想起,便一一浮现,历历在目……
年轻时母亲是一名篮球运动员,且还是篮球队的中锋。母亲个子不矮,可随着年龄增大,身高也渐渐缩水,加之病痛折磨,母亲衰老得很快。
母亲的衰老,让我感到害怕。那些曾经年轻有为的身影,如今竟如此消瘦苍老。我倍感无助。
在我心中,母亲永远是那么的高大,善良和蔼的面容、炯炯有神的眼睛;永远微笑的嘴角,让人倍感亲切。
母亲也会唠叨,但不管我们做错了什么,母亲总是微笑着:“没事的,记住,下次别犯同样的错就好。”母亲总是让我有一种永远长不大的感觉。
母亲心灵手巧,有一手好缝纫活。只要是母亲比量设计剪裁缝纫的衣服,不管身材如何,穿上总得体。
母亲很注重自身形象,即便已病入膏肓,依然穿戴干净整洁,色彩搭配协调,依旧光彩照人,神采奕奕。
年轻时的母亲是村里的大美人。饱经病痛折磨后,走路战战兢兢,身体摇摇晃晃。

母亲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懂得人生道理,教会子女许多生活妙招。母亲脑子里有很多故事,我们兄妹几人就是听着母亲讲的故事成长的。母亲的厨艺很高,做的饭菜,一家人总是吃得津津有味。
每当看到亲朋好友有母亲陪伴在身边,吃上母亲做的可口饭菜,在母亲面前尽情地撒娇……我心中就会莫名地升起一阵悲伤。
时序已过立冬,天气渐凉渐寒,我找出三十年前母亲为我手织的海马毛线背心穿在身上。
身暖,心痛、双眼泪。
……
母亲在辞世的前一天晚上,说要洗澡。我很想帮助母亲,可母亲坚持自己洗。无奈的我,只好一直站在洗澡间门外守候着。
瘦骨嶙峋的母亲,行动迟缓,步履蹒跚。看着身体只剩骨架的母亲,我心疼,更心痛,很想上前搀扶协助母亲,倔强的母亲背对着我,坚持自己洗浴。
看到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唯愿时光慢一点,陪伴长一点、再长一点。妈妈,您养我长大,我陪您变老。现在女儿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
望着洗澡间的母亲,仿佛看见一堵倾斜即将倒塌的土墙。此刻我最想为母亲做一回母亲。
因为疾病折寿,母亲永远地闭上了慈爱的双眼,再也听不到母亲对女儿的呼喊,再也看不到母亲温柔可亲的脸庞,再也抚摸不到母亲的双手。静静地走了,走得那样从容,那么平静。母亲,您的离去是女儿一生的痛。
有一种心酸是明知父母身体有恙,自己却无能为力,在至亲本该享福的年纪,却不能舒心。总以为来日方长,回头一看突然发现至亲已经老而多病。这辈子我们谁都不欠,唯独欠父母太多太多。
有一种心痛是父母不在了,父母不在意味着此生再没双亲站在窗前,看着我停车,不会再叫我的小名,不会再问我几点走的、路上吃了什么,不会再……
母亲与我缘分已尽,但母女情感不褪色。
母亲,死亡不是终点。您我虽阴阳相隔,此生再无相见,但女儿永远不会忘记您,女儿的想念已化为本能,与生命同在。
母亲,您长眠,我常念。
作者简介:

游雪莲,四川自贡人,自贡市作家协会会员,荣县作家协会理事。作品散见《四川农村日报》《自贡日报》《四川关爱明天》《分忧》《蜀南文学》《盐都艺术》《自贡作家》《自贡三农》《自贡社会扶贫》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