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煤油灯
文/王月芳
(原创《 家在山河间》
2023-11-19发表于山西

我8岁才上一年级。
每天吃过晚饭,我就坐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小饭桌前写作业,父亲便会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看我写。
父亲将那盏煤油灯往我跟前移了移。
课堂上老师教我们写1、2、3。布置的作业是一个数字写5遍。写1的时候,那竖杠不太整齐,总算写出来了。写2和3,爸笑了,说:“月芳,你看你写的这2和3都爬下了,像在睡觉,写的不对。”说着他拿过我手中的铅笔写了个样子给我。
我仔细地看着,心里想,这回肯定会写好的,我一笔一划地写,写出来一看,别说父亲摇头,连我自己都觉得写的太难看了,2和3虽没再爬下,却还是斜的。
我一时发愁,这两个数字咋这么难写!
父亲把我圈在怀里,握着我的小手,手把手一笔一划地教我写,总算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小时候就觉得写作业就是完成任务哩。
过了几天,老师又布置作业写拼音字母,最先写的是a、o、e,中间的o就是画圆圈,当然好写,尽管画的并不圆。可写a和e又让我犯难了。
最让我高兴的是,每天晚上都有父亲在我身边陪伴,他是我的靠山,多难的字他都会写,有爸在身边,再难的作业都能完成。
后来他教我写自己的名字,我把“王”字和“月”字写会了,最后一个“芳”字实在难写,父亲教我也费了好大的劲。
我埋怨爸为啥给我起下这么难写的名字,他只是笑了笑,还是很耐心地教我继续写,让我先写上半部分的草字头,再写下半部分的方字,然后把两部分合成一个字。可是我却把两个字隔了老远,爸说:“这两个是一家人,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字,不能隔得太远了。”我写了一遍又一遍,总是歪歪扭扭的,还是不好看。父亲鼓励我说:“名字是一个人的代号,字是人的脸面,把自己的名字写好很要紧。勤学苦练,就能进步。”
听了他的话,我下决心要把字写好,每天坚持练习,终于把自己的姓名写得越来越好。爸爸看了,笑的比我还开心!
上二年级时,认识的字也多了起来,我写的一些字爸爸却认不出来了,后来爸爸告诉我他只上了两年小学。我才知道他念书不多,认识的字有限。尽管这样,每天晚上照样陪我写作业。他一边看我写,一边操心油灯的捻子,见灯火小了光线暗了,就用一根针挑那捻头,一挑一挑,灯火一亮一暗,油烟一缕缕直往上蹿,火苗中夹着零碎的火星跳出来,火光一闪一闪的,照在父亲那瘦瘦的脸颊上,显得明亮而红通通的。我能看得出来,父亲陪伴我学习是他最快乐的事情。

到了三年级,冬天开始在学校上晚自习课,老师让我们每个人都带一盏小煤油灯。放学回到家,我对爸说要一盏煤油灯。在我幼小的心里,觉得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父亲一听,笑了,说:“这有啥难的,我马上就给你做一个。”只见他找了个小墨水瓶,又找了一小块薄铁皮,先用剪刀剪下一长条,把长条铁皮两边对齐一卷,一个铁皮细筒卷成了。爸又利索地剪了一个比墨水瓶口稍大一圈的圆铁片,用做鞋的索子绳沾了少许煤油,再用手一搓,塞进细铁筒里,放进装有多半瓶煤油的墨水瓶,试着点了一下,灯火还挺亮的。他告诉我说,灯点的时间长了,见灯不明就把灯捻儿往上挑起一点,自然就亮了。”
从此,每天上晚自习,这盏小小的煤油灯陪伴着我。教室里十几盏煤油灯,灯火闪闪烁烁,一股股油烟弥漫,时间长了油烟味呛的大家不时发出咳嗽声。点点灯光照着书本,昏暗中有时我就把油灯放的更近些,光顾了专心学习,当听到额头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闻到一股焦糊味儿时,用手一抹头,才知道烧了头发。下课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鼻孔熏的黑黑的,脸上也是一道道黑。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
上到五年级,我们的学校从南边校园转到了北边,新教室用上了电灯,是那种长长的日光灯,我们都叫它“大电棍”,一打开,夜晚的教室亮如白昼,我们从此告别了煤油灯。
如今小煤油灯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但油灯下,父亲陪我学习的情景会时不时地浮现眼前。那些年,我只有八九岁,父亲也还年轻,年富力强,风华正茂。我甚至天真地想,父亲会永远年轻,却忘了随着自己的渐渐成长,他的头发由黑变成了花白,再由花白变成了全白,额头和脸颊被岁月划下道道皱纹,不变的是他那腰板,还是那么挺直。
三年前,病魔无情地夺走了我敬爱的父亲,从那以后,世上再也没有了我可亲的老爸。
他去了那个被世人叫做天堂的地方。我一直认为,亲人的离世并不代表死去,只要一直记得他们就是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父亲正是如此,虽不见他的身影,而我却处处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劳作过的田间,他行走过的大街小巷,他陪伴过我的煤油灯下……
父亲陪伴的煤油灯时代已经远去,而他在天上化作成一盏星光般明亮的灯,照亮着我前行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