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陈继业(建新),笔名雨巷(藍調),双子座。
浙江省杭州市人,居杭州市。
1969届 杭州开元中学(6607班)毕业。
1983级 浙江电大经济类管理专业毕业。
长期从事外贸专业工作,曾担任多家省级外贸公司中层干部。
现任《雨巷文学》社长,认证编辑。
《杭州鲁迅读书会》会长,认证编辑。
英国《英国文学》签约作家。
杭州市西湖区作家协会会员。

短篇小说:那些年
作者:雨巷(藍调)- 杭州
写在前面的话:
前些天朋友们聚会,看到有朋友在谈论柏扬的那本书,《丑陋的中国人》。碎叶的记忆,使我想起许许多多的事。一个平凡的人去回首曾经的往事、走过的路,难免也有些沧桑的感觉。
岁月是把杀猪的刀,你还认识你自已吗?有时,我会问自已。或许我已经淡忘了许多,以至于不能够还原,而根本不认识自已了。
一切都在不言中......
(一)
80年代初,这城市的东郊还很荒凉,仅有一幢新落成的大楼,周边是乡村、农田和一些社办的小作坊,没有其他显眼的建筑物。这幢大楼就是我工作的所在地,我们公司将它租赁了下来,从事进出口业务。从此,这偏僻的地方有了人气,每日车水马龙不止。
第一次看到柏扬的《丑陋的中国人》这部书,已是很久远的年代了。
那是1981年春节后,一个极其平常的下午,在公司大楼的2楼206室。
同事国梁,进门后,立即关上了门。
下午很忙的,我噼噼啪啪地拉动着飞鱼牌英文打字机,打着出口单证和发货通知书,还有许多份给各个工厂的电报通知书。
“有事吗?”我没抬头,问着国梁道。
“有一本书,当代鲁迅所著。”国梁漫不经心地答道。
“拿过来看看。”我即放下手中的活,顺手拿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水,说道。
国梁推了推眼镜,从皱巴巴的书包里捣鼓出一本印刷精良,封面有点破的书来。
我回头瞥了一眼,《丑陋的中国人》柏扬所著。
“台湾原版的。”国梁压低着声音悄悄地说道。
“什么时候归还?”我问道。
“最迟明天下午吧,不过我已看过了。”国梁笑着答道。
“好吧,明天中午吃过午饭后,在这里归还你。”我按下那本书,放到了桌面下的抽屉里,一面与国梁说道。
“好吧,明天见,陈兄。”国梁站起身,拉开了门,一边答道、一边走了出去,他的声音飘在了外面。
那一年,我28岁,国梁23岁。我们同在一家省级外贸公司工作。
(二)
1985年,由于工作需要,我被调到外贸总公司去工作。公司坐落在城市广场的国际大厦三楼、四楼。316室是我独立的办公室。由于居于城市的中心地带,又是本省首次安装美国奥的斯电梯的新大楼,所以来此的朋友很多,也很频繁。
国梁是经常来我处坐坐的常客之一。这里也是他所在公司与省厅、商检、海关的必经之路。
我们聊的内容很广泛,有文学、艺术、音乐、文艺复兴,也有计算机时代的到来、第三次浪潮......
有时聊着、聊着,彼此忘了时间,也就在餐厅用餐,然后回家。
有好几次,本公司的同事提醒我,说是在楼下的广场上,常常看见国梁与大学生们一起站在高处,激昂地发表着演讲,还分发传单什么的。
“是吗?你会不会看错了?”我有一点半信半疑地答道。
那时的人们还比较宽厚、环境也比较宽松,觉得像国梁这样木讷的人,不会有太多的事。
(三)
1987年夏天的一个早上,我在办公室接了一个电话,但没有声音。
我喊了两声后,也就挂了。2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
“喂,哪位?”我拿起话筒问道。
“国梁。”电话那端是国梁浑厚且慢慢的声音。
“有事吗?”我问道。
“哦,没事。我在机场,马上要去加拿大了。”国梁说道。
“我知道,你去参加蒙特利尔博览会。”我说道。
电话那边是一阵沉默。
“你在吗?”我急切地问道。
“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吗?我会去很远的地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电话那端的深处,传来了国梁急促的声音。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电话被国梁挂了。
三天后,老公司的朋友告诉我,国梁在加拿大下飞机后,失踪了,目前下落不明。
五天后,有消息说,国梁已经付清了所有国内至加拿大的费用,包括飞机票。
又过了一些日子,国梁的哥哥国栋来看我。
他说是国梁在申请移民,怕我担心他,就让他转告我,不会有事的。
2个月后,我收到了国梁的来信。
他说是在申请移民,有同学在那边照顾他,一切都很好。
我随即回了信,除了平常的问候语,也希望他在新的环境里,生活快乐、一切顺利。
这样的通讯大约有三次吧,直到有一天嘎然而止。
那天上午,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公司人事处的电话。
说是安全厅的同志要找我淡淡,一会到我那里去。
“你好,想不到是你。”安全厅的葛群握着我的手说道。他的同事坐下后,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事本,开始记录。
葛群是我同学葛平的弟弟。他们家住在市卫生局的宿舍,离我们家所在的省级机关大院很近。仅隔一条马路的距离。
少年时代,我们就常在一起玩。清晨,我们一起去跑步;夏天经常一起去西湖游泳。
我们之间彼此都很熟悉,也非常的信任。
可惜葛平,他很早就去世了。
至今,我依然还记得在市第一医院单间的监护室里,与他最后的一次谈话;依稀的记忆中,还有他的母亲,低低压抑着的、伤心的哭声。
葛群与我说着话,他的音容笑貌间,我总觉得有葛平的影子。
是的。这是故人西去,葛平对生命的眷念里留给我的碎叶记忆。
葛群告诉我,所有与国梁的通讯、包括信件都在被监控中。这里有我与国梁的信件都被拆封过。他这次来是例行公事,来了解一下情况。
后来过了很长的一个阶段后,我才得知国家安全厅曾经提示过国梁所在的公司:国梁此去加拿大参加国际博览会,很有可能外逃。
公司也曾为此开会研究过此事,觉得国梁没有其他不良行为,也是业务骨干,还担任着副科长的职务,没有理由把他拉下来。由此,公司汪洁经理拍板决定维持原来的安排不变。
(四)
岁月荏苒、光阴似箭,每天迎来黎明的曙光,送去黄昏后的暮霭。
在碌碌无为的日子里,平凡的人们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我也是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与大家一样过着相同的生活。
13年后的一天下午,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你猜,我是谁?”电话那端的人说。
“国梁吧,那还有谁!”我一听那厚重的声音就知道是国梁。
“明天上午8点整,在工艺品大楼下等。宁波小周派车来接我们去宁波。”国梁说道。
宁波之行很愉快,昔日小周已经是宁波数一、数二大公司的董事长。那天晚上,宁波开元大酒店高朋满座,小周宴请故友,场面热烈。
酒过三巡,杯盏交错后,国梁与我耳语。
此时得知,国梁已贵为人父,有一对双胞胎闺女。夫人原是广州人,从事外贸工作。现在有了很好的发展,他们在温哥华和渥太华,有了自已的房子。哥哥国栋全家也移民去了加拿大,与他们住在一起,生活富庶,没有忧愁。目前从事超市经营,云云~。
望着他略显富态的脸,与过去的愤青模样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国梁说是有生意与小周谈,完了他就回加拿大。
他还与我说,很早就想回杭州看看父亲和家人(母亲早逝),但是不敢回来,当年可是逃去加拿大。
他还说,如果当年不走脱,或许会受难而连累於家人。
(五)
2002年春季,一个寂寥的下午雨天里,国梁突然走进了我工作的公司里,我陪着他去看了两个公司的门市部。
那个寂寥雨天的下午,我们喝着茶聊了很多的事,有我们曾经的过去,也有他对于未来的梦想。
他告诉我,原来老公司的一些同事,也移民去了加拿大,住在温哥华,说起姓名来都是老熟人。
晚上,我请国梁在农大华家池的宾馆用餐,就我们两人。
国梁说,“这次来的目的是想与你商量,请你出山,移民与我一起去加拿大发展。”
他接着说,“我在加拿大两地有4000多平方米面积的超市。虽然有哥嫂一起打理,也需要有头脑的朋友相助。”
“移民费用,我可以来承担。”国梁结束了他说的话。两只眼睛里透着热切的期盼。
沉吟了许久,我与国梁说道,“父母高龄需要我照顾。这里的摊子,我是糊口并不存未来发展之希望。”
“富贵在天,生死由命,每个人的命运各不相同;你做你的吧,而我只能随波逐流去飘泊。”说话间 ,我们已经步出了宾馆餐厅。
淅沥沥的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歇了下来。清风一阵吹来,有了一丝的寒意。空气洁净、清新,树上掉下了点滴雨水,落在脸上,格外地使人清醒起来。
一弯冷月下,我分明看见了国梁眼镜框架后面,那双饱经风霜的眼里透着晶莹的泪水。
2019年7月13日

雨巷文学
责任编辑:陈继业
2023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