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庄系列小品之——“少儿不宜”

作者:谢卫

话说原先在未庄没名没姓的地保，经过“民主投票选举”当上村长之后，从此就在未庄吃、拿、卡、要，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整个儿就是无恶不作，丧尽天良。村里人对他们的倒行逆施，一个个恨得牙痒痒，却又慑于其淫威，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这一天，他们螃蟹一样横着膀子来到了未庄酒店，堂倌——也叫酒店员工——赶紧毕恭毕敬迎上前去，然后按照老规矩，将他们一一迎进“芙蓉阁”包厢，紧跟着又赔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轻声细语地开口问他们:“今天是重选菜品，还是按照以前的老规矩，来八个冷盘，八个热炒，再上八个硬菜？”站在堂倌对面的小D回头望望已经坐在朝南首位的地保——不，应该说未庄新任村长——见他此刻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两眼紧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幅仕女画“流连忘返”，小D眼乌珠子一眨，立刻心领神会。他先是潇潇洒洒地打出了一个响指，接着便向堂倌——也叫酒店员工——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伸过来，然后附在他耳朵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通话。堂倌——也叫酒店员工听完之后，脸色突然发白:“这个……这个……”

他吱吱唔唔半天，也未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小D不耐烦了，瞪大眼珠子喝问:“怎么，是不是我在你面前说话不好使了呀？”堂倌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小D嘿嘿冷笑一声:“既然没那个意思，那你老是木头桩子杵在这里，又是几个意思？”堂倌急得再次“这个……这个”起来，小D不免光起火来，尤其回想那次他被人打趴在路上，眼前这厮与他主子明明从眼前经过，他们却楞是装着没看见，对他救死不救，所以此时此刻，可谓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说时迟那时快，小D随手就啪地搧了堂倌一个大嘴巴子，这时候酒店掌柜——也叫总经理——恰好赶到，他赶紧赔着笑脸来到小D面前，然后一边递烟一边道:“D队长千万别生气，气大伤身，咱犯不着跟一个下人一般见识。D队长有什么训示，只管对我吩咐就是——哦对了，这里还坐着咱们的最高首长呢——村长您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有眼无珠。”说着话，又赶紧颠颠地走到地保——不，未庄新当选村长——面前，掏出“中华”，然后双手捧着，毕恭毕敬递过去。村长却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而是乜斜了他一眼，然后转对小D道:“作为一名保一方平安的治安联防队的队长，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动手打群众呢？这一点，我今天要好好批评你一顿。”小D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称是:“领导批评得对，我今后一定改正工作作风。”

地保——不，未庄新当选村长也点点头:“嗯，知错就改，这才是好同志嘛。对了——”他用手指指堂倌，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问:“说说看，你刚才是怎么让我们的D队D队长犯错误的？”

小D刚才在堂倌耳朵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话，当着众人面，他感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左右为难之下，他又开始“这个……这个”起来。掌柜——也就是酒店总经理，从堂倌吞吞吐吐的口气之中，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他心里在滴血，但脸膛却笑得阳光一样灿烂，这时候他一边再次掏出“中华”烟，毕恭毕敬递过去，一边开口道:“底下人没有眼力见，惹您——还有D队长生气，还望两位领导看我薄面，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他这一回，如何？”

地保——不，未庄新任村长原先翘着的二郎腿，突然改变姿势，将两条腿都直挺挺地伸到了餐桌上，然后身体仰躺，双眼盯着头顶上方的枝型吊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悠哉悠哉地用绍兴乱弹反复哼哼着:“D队长啊D队长……”

那小D听了地保——未庄新仼村长的这种哼哼，一边头点得小鸡啄米也似，一边又打着潇潇洒洒的响指，凶神恶煞般一步一步逼向酒店掌柜:“听老板的意思，你准备亲自安排喽？”

掌柜——不，酒店经理，也称老板——一听小D这话，心里立刻开始发毛，打从留长辫子那会儿在未庄开这酒店到如今，三教九流，哪路神仙没伺候过？却不料今儿个才碰上了真正的畜生不如的活祖宗，掌柜的心如猫抓，头上冒汗，左右为难。

“老板这是咋啦？吃哑巴药了是怎么的？”小D开始步步紧逼。掌柜的连忙摆手作揖:“D队长，——不，”掌柜的走向地保——未庄新任村长:“领导您看这样行不行？咱村里今后一切对外接待的吃喝玩乐费用，敝店全部承包，至于D队长一开始对堂倌所提的那个，是不是可以考虑……”

地保或者说新任村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D队长你听见了没有？什么叫大气？老板这么说，就叫大气。什么叫格局？老板这么承诺，就叫格局。你呀，多跟在后面学着点吧。”

小D听了村长之言，先是对村长点头哈腰，唯唯诺诺，转过身，面对酒店掌柜，脸就立刻板得砧板似的:“听你这意思，村里是差了你这点招待费用，是让领导到你酒店里来吃白食了呗？”

“D队长言重了言重了！我决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倒仔细说说，你究竟是哪个意思啊？”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一辈子伶牙俐齿的掌柜，突然语无伦次，结巴了起来。

“究竟是怎样的？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呀。”

掌拒的被逼得实在无计可施，最终只能一咬牙，一跺脚，扑通跪倒在小D面前:“望D队长，不，望领导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饶过我们这一回，求求你们了！”

这时候，小D刚要开口，地保或者说未庄新任村长突然开口道:“D队长，掌柜的这是明摆着告诉你我，他不想在未庄把这个酒店继续开下去了，你咋还没有一点眼力见呢？”

小D说声明白，就招呼站在一旁的那些小罗罗们:“既然掌柜的有这个意思，你们就一个个都拿出看家本领来，成全了这位老板吧。”

那些地痞流氓早就手痒痒了，听小D这么一吆喝，立刻就要动起手来，掌柜的大喊一声:“且慢！——我这就按照D队长刚才吩咐的，亲自去办。”

……，……

最终像送瘟神一样，将这帮活阎王送走之后，堂倌——也叫酒店员工，抚摸着被小D打肿了的腮帮子发起牢骚说:“过去受赵家、钱家欺负，以为换了村长，未庄的老百姓就能过上几天太平日子，哪里想到，这王八蛋，比那赵家、钱家心更狠，手更辣……”

掌柜——也叫酒店总经理不由长叹一声道:“唉！守着垃圾堆拍苍蝇，苍蝇只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