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六)
十八、返回太平屯
回天津之前,史存义、刘家明和我知道社员熊德孝春节后於正月某日结婚并受邀参加婚礼。史存义、刘家明在我没到太平屯之前就与熊德孝丶熊德友哥俩关系不错,我到了太平屯自然也加入其中。我们三人商量送点什么礼物好,没多商讨决定送天津生产的轻工业品,具体送的什么一时想不起来了,于是到百货大楼购买了。返津前还受社员之托,从天津购买抵羊牌纯毛线,快巴滌纶等物品。到津后收集工业品券,有了工业品券才能购买这些东西。同时把回金宝屯日期时间写信告诉熊德友。并提前到东马路铁路售票处买了到金宝屯的预售车票。为防止跳蚤咬,我去药店买了一大瓶500ml的敌敌畏。那时铁路没有安检还能带上车,今天是不可能了,查出来弄不好还会被拘押的。为参加熊德孝婚礼在天津连正月十五都没过,在天津只住了十几天。走的那天晚上家人同学等来送站,因时间紧也没准备什么东西,我只带了一个旅行包,里边除了衣服,给社员带的毛线布料,还有家人买的香蕉,桔子,春节凭票供应的直沽高粱酒,敌敌畏单提着。
北京一一齐齐哈尔快车在正月十五前基本满员,多数情况是超员。列车是夜里11点多开车,送站的人把我们三人的东西送到车上,找个地方集中放好后急忙往车下挤。列车开动后我们找了个能坐下或站着有靠的地方瞇愣着,随列车晃动,合着列车的节奏睡一会儿。早晨到达四平站,下直快车在站台等到达金宝屯的慢车。不久慢车进站停稳后,随着拥挤的人群挤上慢车,到达金宝屯车站接近中午,熊德友赶着大车已等候我们的到来。东西搬上大车,人坐稳,车老板大鞭子一甩,“啪”的一声,吆喝“驾”,大车朝太平屯驶去。

十九、第一次参加内蒙农村婚礼
到了太平屯,生产队会计一熊德友的老叔,热情地把我们让到他家。我们拿出带来的香蕉桔子给熊会计的小孩吃,我们忙着整理物品,忽然听到小孩说:不好吃太涩了,抬头一看,小孩子没剝皮,香蕉带皮吃当然不好吃啦,忙教孩子们怎么吃香蕉,孩子们学会了吃在嘴里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可见当时物资匮乏,孩子们连香蕉都没见过。冬季农闲两顿饭,我们正好赶上是下午饭的当口。熊会计家做了经典的东北酸菜粉条炖白肉片,从外面大缸中取来冻粘豆包上锅蒸,我们把从天津带来的直沽高粱酒打开,给每人斟满一小酒盅。盘腿坐在热炕上,吃着喝着唠着。粘豆包下边垫着一张苏子叶,有股特殊清香味。粘豆包是第一次吃,酸菜粉条炖白肉片也是第一次吃,那叫一个香。我不胜酒力,象征性的沾沾,入口火辣辣的,感觉没有山海关汽水好喝,却让许多人对酒情有独钟,念念不忘,乐此不疲。饭后又喝了会儿红茶,唠会嗑。回到生产队我们住的土屋,因时德显、万增祜没回天津,小屋还是有热乎气的。
婚礼开始那天是吃流水席,一拨吃完了下一拨接上,在屋外院子里摆上桌子凳子,帮忙的有的做菜,有盛菜,有的用木托盘上菜,有刷碗收拾桌子。酸菜粉条炖肉,炖鸡,炖豆腐,炸花生米……一盆一盆端上桌,全屯男女老少连吃三天。新娘是婆家一早用马车去接,中午饭前接到婆家。马车收拾干净,车箱底板铺上蔴蓆,马套包下边和大鞭子上栓上红缨穗。新娘坐马车上,车上装着娘家陪送的大包小包,还有些陪送看不懂是什么,倒是挺热闹的。新房其实就是原住房,婆婆睡南炕,新婚夫妇睡北炕,炕上边挂个幔帐,并把贺礼送的幔帐挂满墙,一对新木箱,新的被褥……据说婆家也要给女方彩礼的,从天津购买的毛线、布料就是彩礼之中的一部分。在当时这是较富足的人家隆重的婚礼了。
第一次见识了内蒙的农村婚礼,新奇热闹,喜庆有佳。

二十 、春天里
回到太平屯多天了,从一些社员口中,听说了在我们回天津期间,政治运动从清理阶级队伍转变成了“深挖内人党”,许多蒙族出身的共产党员,蒙族干部,挨整挨斗,甚至挨打。有的传言把人打的很惨,可想而知多么疼痛,真惨忍。留下的两个知青沒参加整人打人,我们回来了以后听到这些再也没参与这场“革命斗争”。斗争高潮过去了,但留下处处创伤。公社大队管理一时失控,社员们乘机进到沙坨里,把几十上百年才长成荗密的树丛砍伐当烧柴。家家院子里堆放高高一垛树木。以前管理很严,无人敢乱砍乱伐。集体户的人全回来了,做饭没有柴火,生产队让我们也去沙坨里砍残存不多的树木。我们砍了一天。砍伐树木后果的严重性,大自然的报复在春季立刻显现。沙尘暴来时,没有了这些树木的阻拦和对沙坨子地表的封盖,一夜之间,移动的沙子竟把方圆几十里的苇塘掩埋了大半个。虽然立春过了,但土地还是冰冻没开化。主要劳动是刨牛圈里的牛粪,垫土。到金宝屯食品公司的屠宰场倒牛血,牛粪沤肥。屠宰场是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抹的水泥地面,靠南边的地面上有一道浅沟,作为杀牛收集牛血用的放血槽。把活牛轰进院子,六丶七个棒小伙每人手持一根木棒,照牛后腰处抡起大棒就猛打,狠的一棒子就把牛打的前腿一跪趴下了。牛趴下后有人上前把住牛角,把牛脖子对着放血槽,手拿尖刀的屠夫对准牛的心窝狠狠地扎了一刀,牛瞪着大大的眼睛,同时有泪滴出。搬着牛角,使刀口对准放血槽,牛血喷涌而出,不大会功夫牛就没命了。后边就是剝牛皮,破膛,清理内臟,剔骨,分割,最后摆上案子售卖。牛肉不是随便能买到的,需凭票证。天气逐渐暖和,从供销社买了镐头,不是平常见到的一头尖一头扁的俗称洋镐,是专门刨茬子用的类似锄头形状的镐头。到小树林选择粗细合适的小树砍下来作镐把,在社员指导下按好镐把。舍斧勾镰这是社员传授的按装把的口诀。刨茬子开始了,一人一垄,高高举起镐对准茬子根部用力刨下去,茬子刨出来再用镐头敲掉泥土。这活很消耗体力,双手一会就磨起水泡,火辣辣的疼。手疼腰也跟着疼起来,咬牙坚持着。高粱苞米茬子都是这样刨。这里土地肥沃,庄稼长的粗壮,茬子也不太好刨。刨下来的茬子运回屯里分给各家作烧柴。刨完茬子,牛车马车往地里送发酵好的牛粪,猪粪。隔几垄卸一行,一行之内相距4丶5米一小堆一小堆的。大车运分卸肥,社员拿锹把粪抛撒开。撤肥的活轻松多了,只是很少一部分地施肥,大多数地什么肥都不上,施肥的地可能是口粮田吧。气温升高,大地开化。牛马套上木犁犁地播种。种黄豆间休时,社员捡来干牛粪,点着烧透无烟火红时撒入黄豆,待火灭了黄豆也烧熟了。学着社员的样子,把黄豆抛向空中,张嘴去接,风一刮,牛粪灰飞舞,满嘴都是牛粪灰,全然不顾,津津有味的吃着烧烤黄豆。互相一看,个个都是大花脸。种苞米也是这样烧苞米粒吃。种谷子和高粱时,身背叫点葫芦的一条装满种子的布口袋,下边连着薄木板钉的方形木管子,管头封闭,在靠近管头一面开个一寸小方口子,口子朝上面,绑扎高粱穗苗,用来控制种子的流量流速,点种时用根小木棍敲打木管,种子就流下来掉落土中,后边犁趟过把土复盖上。我们怕种子点少了将来减产,使劲用小木棍敲打木管,种子哗哗往下淌。一大麻袋种子本来能种一天,我们一个来回就干光了。等苗出来一看,谷子高粱象马鬃一样,厚厚的密密的有10厘米宽。俗语称苗密了就是草,将来不打粮食的。种苞米是手把点种,间距大。种子点下后要踩格子,步式如同服装模特走猫步。因每年春季都要刮几次沙尘暴,沙尘暴刮的对面真不见人,沙子打在脸上麻嗖嗖的。白天屋里得点油灯,如同黑夜。种的庄稼一刮垄都平了,种子早刮的无影无踪。怕风刮跑种子,又怕耽误农时,种了刮了再种,等沙尘暴过去了,小苗长了出来,牛群马群见到一会就啃的溜光。有时一块地要种三遍才保住苗。沙尘暴一刮最少三天,这期间不准动火,做饭都不准,怕着火,因为没有救火的水源。集体户没有任何食物储备,沙尘暴期间只得小心的简单的做点饭。
种地结束后,有短暂的一段时间无农活,生产队按排大车挖运碱土给各家抹房顶和墙面,防止夏季雨水冲刷渗漏。有盖新房的这时可以开工了,盖新房都是干打垒的墙。两边用木杆绑好框架,往里填土,填一层摊平后先用脚踩实,然后两人或三人一组,用长柄木锤左右抡起来依次有节奏的砸,使土更紧固成为结实的整体。俗语:脱坯打墙,活见阎王。说的是这活累的强度。有时为了蹭顿好点的饭菜去给社员盖房子帮工。屯子里各家抹房子及盖新房差不多结束了的时候,国家给知青安家费中的建房的木材指标下来了,木材也调拨到金宝屯公司。生产队派多台大车将木材运回屯子。作柁梁的有30多厘米粗,房檩也有15厘米以上。赫红色的树皮,看截面显然砍伐没多长时间的新材,木材散发着特有的香气。屯里木匠看到后说:全是松木,好木材呀!社员弄不来,就是有也买不起呀!社员盖房子都是用自家种的杨树。
集体户就要盖房子了,我们就要有了自己的家了,当时激动的心情真是喜出望外,至今不能忘怀。

简介:张光武祖籍天津。农历1949年11月生于天津河北区铁路工人家庭。从小受到良好的严格的家教。在西箭道小学与爱新觉罗.毓峋同班同学,33中66届初中毕业生。68年8月和毓峋等同学坐一趟火车到内蒙古哲里木盟科左后旗插队落户。2009年在津退休,喜欢欣赏音乐,观赏美术作品,喜欢照相,喜欢摆弄电子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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