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张传浩
一表人才,与其妻之丑形成强烈的反差。早先做过生产队长(大集体时),自然那时还是个三面新的小伙子。后来,老家拆迁后,它当了小区保安队长,工作也干得风生水起。
年龄大了,也就退了下来。一个“忙”字可以概括他生活的一天。从早到晚,脚不点地,买菜、煮饭、洗衣服、拖地,可以说不亦乐乎!他不闲聊,也不论家常里短。有时还开个小驾车,带太太出去溜达溜达。他的心很细,自己平时各处搜集来的拆迁房的旧电线,一根根用剪刀掰开来,把铜丝一根根抽出来,拿去卖钱,也不无小补。
说他忙,其实只说对了一半!“能”才更精准。我是深有体会的。搬进小区,人生地不熟的,全凭他的热心肠。
装修时,找不到线路,他撬开地面板,马上有了来龙去脉。那个车库的卷帘门,我们不知道如何处理,他拆下来,很快就变卖了!让我省了心。最麻烦的是单元门口的一边长条石凳,挡住了我到车库的路径,开个口子,走路就便利多了。老孙自告奋勇,用钢锯、铁锤乒乒乓乓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至于锯下的钢筋,自然是老孙收之下下,劳动所得,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据邻居背后说闲,老孙只有一个独生女,离婚带着一个小男孩回来,后又结婚,生了个女孩,老孙就这么为女儿忙乎着。
自从我们搬进单元,老孙从未登门。虽为前后楼栋,难得见上一面。只是我们在楼上,对他的行为举止,是一清二楚。尤其是每天大清早,他的喷涕打得山响,我们就看到了老孙新的一天,忙碌开始了!
老杂
其实他本不姓杂,因为与他共处一个单元之中,深感他家的杂乱无章,杂七杂八,七上八下,啥都有,破罐子,破盆子,破棉絮,破鞋子,甚至破尿壶,从进单元门,到他的门牌号下面,到处铺满杂物,尤其是破鞋子一直堆到对门人家的门口(幸好还没有进住)。时间长了,我就把他的真名隐去,用假语村言了!
老杂真杂。1米80的高度,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尤其是坐下来。便是一堆肉,两眼微闭,像一尊坐佛。紧跟着就是呼噜山响。
说他杂,首先是脏,一吐就是一滩痰液。有个女性从他身边走过,搭了一个话茬,吐沫星子乱飞,女性怀疑可能飞到脸上,回到家里,处理了好一会儿,还觉得不放心。
喉咙不小,说话很冲!他女人问他到哪儿去,他大声回答:我上天去!冲倒了山!
他兴奋的时候,眼睛会发亮,忆起当年15岁上水利挑河塘,达到一个整劳动力的工分,显得十分荣耀!有人因他父亲早死,没有后盾,欺负他。竟两眼圆瞪。提起在生产队那阵子当队长,一时呼风唤雨时,一个小学没有毕业的年近80的老杂,居然慷慨激昂起来。
老杂平时的生活,十分简单。一天两顿都是面条,至多逢节日,早早赶去买条筷子长的鲢鱼,烤劳烤劳自己。
住进别墅区后,依然保持农民本色,就是寸土不让,所有可以利用的土地,一概当仁不让。种上瓜果蔬菜水果,有候也让邻居们尝尝鲜。至于肥料来源就是提着裤子,用塑料桶子等下的尿。
他是有钱的,转弯抹角地打听到他家拆迁,少说也有百十万,可这钱是万万动不得的,理由很简单,天好防天阴。至于这“阴”究竟指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平时见面我都称他杂老板,不知为什么这么称呼他?不过这美称也是有根据的。他的银行卡上存着百万元,不就是百万富翁么?
老杂买鸭的故事那也是很出彩的。早在几个星期前老杂就嚷着,要买一只鸭子回来煨汤,一整个夏天,都有些上火。可是那回赶集,遇见一个熟人,多拉呱了几句,眼看着一只老大不小的鸭子被人家买走了!这一回下了个决心,再遇见熟人就赶紧走人,直奔老鸭摊子而去,终于如愿以偿,买回来一只杂色花鸭。真的高兴得可以!老艾看了,却冷不叮地问老杂,鸭子有多重?于是一对老夫妻又用一杆半新不旧的老称称了又称,又叽叽咕咕心算了一阵,发现卖鸭的称不规矩,又骂骂咧咧,说下节要找他弄两句。
刚刚平静一会,又大声大气地喊叫起来了,原来在什么时候宰杀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一个要马上就杀,不少分量,一个要过了夜再杀。老艾认为过夜潮了,少分量,不错。老杂想要明天早上杀,人有精神,杀鸭子不是一下子的事,狗日的毛难弄呢!(老杂的口头禅)。结果是老杂说了算。
第二天,天刚亮,老杂就三下五除二把多活了一宿的杂花鸭给宰了!别看他一堆肥肉,在矮凳子上堆着,力气还是有的,老艾也是好帮手,又是拿盆又是倒水,还帮老杂捏鸭子颈项上的小毛。忙了几个小时,该下锅煨了,可是鸭子却飞走了!什么意思呢?原来他们舍不得!因为老艾的干女儿好呢,一年三节,又是烟又是酒,还有大包小包的茶食,这时节送只鸭子过去,还个人情,也是应有之意。中午老杂还是听老艾的安排,吃现成的,下个面条,至多煎个把鸡蛋,添点香味。
有个周边邻居都不开心的事,就是老杂用煤炭炉子在小区路道上烧水的事。他把人家拆迁甩了的破旧木板拾回来,点着了烧开水,一烧就是七八瓶,拎到楼上吃用。天然气要花钱,用电更贵。有一次大清早烧开水,整个楼栋前烟雾缭绕,附近居民还以为小区失火了呢!一看是老杂烧水,才放下心来。大伙一看,老杂的炉子是放在他家老艾苦心经营的果树旁,而且烟火已把果树烧黑了,一喊一叫,惊动了老艾,得理决不让他,臭骂了老杂一顿,自知理亏,老杂连屁都没敢放一个。
老杂还给过我们一个惊险的场景。就是在城管处理鸡儿时,他摆开了架势。手握当年挑河用的扁担,准备武斗。让我想起了《水浒传》里的某个场面呢!
老艾
这名字是谐音,因为她的个头太矮了,只有1米5的海拔高度。与老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艾,个头不高。有句俗话说得好:人不在乎大小,马不在乎高低,能干为尊。因为她太能干了,我们都亲切地称她嫂子。
嫂子一字不识,但很识世。人情行里,眉眼高低,一点不差。
在小区整治,清理养鸡户的鸡窝时,她得知消息,不仅迅速将鸡子大头转移到安全地带,来不及时就直接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个金娃娃。管你城管怎么厉害,你总不能从我手里去夺?城管一走,鸡又陆续还乡。窝嘛,就昼出夜行,放在单元过道里,邻里不去举报,鸡们又安然无恙,慢条斯理地格格蛋起来。
老艾,睡觉很少,她基本上不在叠加别墅里修身养性,只在楼下车库一旁躬耕。闲暇时间就在楼前的水泥路上转悠,拨弄她的菜蔬及四时鲜果。
最有特色的就是她在烈日当空的正午,她穿一件短的毛线背心背对对太阳进行暴晒,她说这是日光浴,能治关节炎。有个女性在她的肩头一摸,乖乖隆的咚,湿漉漉的,还有一股汗臭。
在小区里,她还是个运动健将呢,一个体育项目便是双手掼球,有时更深人静,还在掼呀掼,大有扰民之嫌!老艾。不是等闲之辈。老虎不发威,当它是病猫呢!吵起架来,那是了不得!有一次我亲见她发威,一个文化人也只好息事宁人。隔壁的一个老太悄悄地透露:她是矮一矮,一肚子坏水。
老艾是个地道的生活型女人。事迹多着呢。
首先,她是个节水的典型。很懂循环经济。除了大桶小桶,三车六桶承接天落水,平素惜水如金。洗脸水洗脚,洗脚水冲厠所,洗菜水浇菜,一泡尿憋住下楼躲到竹园棵子里,一个老女人也不顾及许多,同老杂一样,在树棵子里一蹲,等下来,浇菜的好肥料。
配电房南墙的桂花树被城管挖走了,又多一块空地,老艾又得了机会。瞄准了地块,规划又一个小果园,栽上四时果树。最精彩的莫过于为了看管麻雀觅食,竖起一杆杆竹子,每杆竹子上端都挂上红红绿绿,就像万国旗。有时突如其来地一声通,还真的吓退了鸟雀。只要你稍微留点心,还可以发现老艾手中的豇豆老得可以点火烧,仍然下锅烹饪。下雨时,又会有精彩场景再现,十几只桶一字儿排开,积天落水,然后放在过道里排队,长期未使用完,长出霉,还生了虫!
老艾与各类鞋子情有独钟。别看她家人数不多,每个人少说有十几双一个人。单的、棉的、拖鞋,回力鞋、水陆两用鞋、自制的鞋、人家扔了的半新不旧的鞋,圆口鞋方口鞋、绣花鞋……简直就是鞋的天地,鞋的世界!不仅如此,晒鞋是老艾的一个特色,冬天天天晒,夏天也是天天晒,老艾晒,老杂也跟风晒。有次老杂把他的鞋晒到别人家的阳光房里,还是老艾上门打招呼,连说对不起,老杂是老糊涂了!有一回,老杂居然把自己的尿壶放到别人家摆放君子兰的花盆旁边,老艾再三向主家致歉意,当主家面骂老杂不是东西!才平息了事态。
老艾很特别,不仅有说功、做功,站功更是了得。活脱脱一个小区巡逻兵,一天到晚很少蹲在自己的楼上,总站在楼栋前的路上,一站就是一天,还来来回回巡视,她是她苦心经营的大小菜园与果树丛的保护神!
二老板
这是我对二老的二公子的美称。因为在他的弟兄中,他是名副其实的老二。听说老二板原先的职业是理发而且其手艺很不错,在四乡八镇都知道他是名重一时的名剪。比他在南京的大哥手艺还要好呢!
二老板年近不惑,至今还是单身。也是老艾常在周边唠叨的:老二不谈对象,他是要自由。二老板据说还在汽车工业园区干过活,后来就不去了!家里有的是钱,那什么倒头受罪受气受规矩的班有什么上头?于是二老板干脆就不干了!重新找了个自由自在的班上上!也就是棋牌室里搬到。好在就在小区的一个角落,环境也好。于是每天从中午12点半开始。就正儿八经地上班了!这班一上就是几个小时。一般5.点半下班。二老板便晃晃悠悠地回来,草草吃过晚饭,端个茶杯,又去上班了!这个班的时间比较长,往往要到更深夜静。有时周围的路灯都休息了!这时单元门也被老杂关上,他要考虑到安全问题,因为楼梯口全是他家的杂物,还有鸡笼里的凤凰一只,弄不好,小偷会搜门而入呢!二老板只好摁动门铃,老杂听见了,就在控制的面板上一按,二老板就直奔楼梯举步登楼了!灯不久就灭了!无论输赢无所谓,总体是收支平衡,今天输了,明天再把它找回来!
二老板与老杂也并非完全相安无事,有时吵架很凶,主要是每年村民因土地征用补贴这一块,二老板一旦手头不宽,需要补充财源,就要与老杂当面锣对面鼓地较量,像两头老牛触架,楼栋里吼叫不断。
两任房客
老杂一共分过两套住房,一套早已变卖成人民币。一套他一家三口居住。问题是楼下赠送的车库如何处理?他们自然会东张西望,看看人家是怎么弄的,看大多数人家都进行了装修,有的很豪华,就是一套住房,有的简单,只要能住人就行。老杂当然是取乎其中,既不简单,也不豪华。家俱基本上有,空调再差,也挂一个。只是一张床已塞满了里屋,要开北面的窗户,非爬上床不可为。据老艾说,原是给老老太住的,老老太死后,房子一直空着。这就有了我文章标题上的两任房客的由头了。
在说两任房客前有个插曲。就是我们的车库。我们一直空着。自然门口是空的。成语叫门可罗雀。我们的空间被老艾大大地利用了几年。主要是摆放养鸡的笼子。就是他们心头的凤凰了!几年下来,多少也利用这无偿划拨的空间,小赚了一笔。按下不表。
书归正传。谈谈两任房客的事吧!
周边有不少大型企业,都坐落在工业园区里,少不了外地打工仔。因为老杂的车库相对便宜,还是很吸引人的。一对来自四川大凉山的 彝族男女就看上了老杂夫妇的房租比人家低,就进驻了!这对男女平均年龄只有19岁,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母子。带着孩子打工终究还是不便,因晚上两个小男孩的交响曲扰民,引起公愤,再说孩子也到受教育的年龄,决定把两个孩子送回四川大凉山,因为提前,老杂夫妇不肯退还押金,结果在送走孩子后,一对男女又返回来,继续干活,直到住满日期,还多赚了老杂夫妇一天时期,才离开。为此,老杂夫妇还在背后叽叽歪歪。
其实他们早有安排。已把车库租给了一个本地89岁的老太婆。这老太婆颇有些来历。有儿有女,可惜大儿出车祸,留下个多少智商堪忧的老婆。为了再分配赔偿款,老太婆的儿女们也是煞费苦心,这有些偏题了!按下!
从19到89,其间跨度是80年,老人与年轻夫妇不一样了!一时间门庭若市,车来车往,大包小包,几代人来来往往,一个几十平米的小屋,真的容纳不下这许多热闹。可老太婆并不领情,一直闹着回家,回家!是啊,住了几十年的老家,晚年被强制离开,但一个完全生疏的所在,是什么想法,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老杂夫妇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考虑,当老太婆的一个女婿要在车库开麻将馆时,产生的连锁反应,不知道老杂如何承受?如果哪天老太婆突然西去,年近80的老杂与老艾该如何尽自己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