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乡愁青复黄

文/江鸟鸣飞

         “ 三湘愁鬓逢秋色，万里归心对月明。”每逢中秋月圆后、深秋叶黄时，游子的思乡之情最易被一缕缕月色、一片片黄叶撩起。对我这个千里远离大别山的游子来说，尤其思念故乡那层林尽染的秋色，更怀念老家那棵数百载的古银杏树，现在银杏叶快黄了吧？

       我的老家在大别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这里群山环抱、涧溪长流、塘库众多、栗茶密布，景色优美。故乡四季分明：春夏绿意盎然，秋叶红黄满山，冬有常绿松竹，也有褐枝枯干，可赏白雪皑皑，可见雾凇奇观。这随着季节变换不同的景色，在故乡那棵银杏树上得以完美集中地展现。

       故乡的银杏树南邻我家的菜园，东面是一大片竹林，北接邻居的稻田，西边是一条从不断流的小河，小河的上游连接着大山里的一个水库。“银杏雄姿隐大山，枝冠高耸势冲天。冬春秋夏风光美，褐绿青黄色彩全。溪水蜿蜒幽径绕，梯田叠翠菜园环。竹林尽处池塘碧，世外桃源古树边。”据记载，这棵古银杏树树龄450年，树围4.2米，树高25米，树冠27米，属于二级保护古树。它树干粗大，要三个大人才能合抱；它树身雄伟，仰望有数层楼高；它树枝纵横，像一把巨大的伞一样。它的树叶春萌、夏绿、秋黄、冬落，四季自然变幻不同美景，让人惊喜不断。就如我诗中写的那样：“四时色彩变倏然，风景频生日复年。褐干冬观呈古朴，绿芽春吐展新颜。夏来青伞遮枝下，秋至黄蝶舞面前。不计偏幽游客少，浓妆淡抹在深山。”

        春风吹拂，春雨滋润，银杏树从冬梦里渐渐苏醒，看似枯萎的褐色枝条上突然钻出一点点嫩芽，嫩芽渐绿渐密，仿佛一棵巨大倒生的垂杨柳，带给人无限生机和希望。绿芽渐渐长成了绿叶，绿色慢慢由浅入深，仿佛变魔法似的，每天像调色板一样调着不一样的绿色，实在是美极了。如果把银杏树比作人的话，那他冬天就像垂垂老矣的老翁，春初刚发芽时就像稚嫩的孩童，等到整棵树被绿叶覆盖的时候，他就成了活力满满的青年。这时候，树上的鸟巢被深深遮盖，喜鹊在枝上叫，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这时候，旁边菜园里的油菜花开，黄色的蝴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用弹弓打鸟和捉蝴蝶就成了我们童年的趣事。

         夏天的时候，银杏树下就是我们童年的乐园。你看，那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就像一个巨大的天然遮阳伞，洒下大片的浓荫，是我们乘凉的好地方。这环境，清风送爽，知了轻唱，蜻蜓低飞，野花绽放，蓝天白云，清溪翠竹，如同世外桃源一样宁静祥和。那时候，小伙伴很多，树下也干净敞亮，我们每天都自然地汇聚到树下玩耍，或打扑克、或下军旗、或做游戏、或看书，或者什么都不干，就坐在石头上乘凉，有的甚至支上竹床直接在上面午睡，那无忧无虑快乐的画面现在回忆起来还幸福不已。那时候，人与人之间关系淳朴，大家玩饿了，就直接跳到我家菜园里去摘黄瓜吃。

      秋天来了，银杏树在秋风秋雨洗礼下，仿佛在染发似的，树叶一天天逐渐变黄，最后彻底变成了一树金黄。远远看去，就像一棵巨大的金钱树，那在太阳折射下灿灿的金色，那壮丽的美景，是现在有些商店里摆的小金钱树无法比拟的。在近处看，那一片片金色的树叶极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树叶未落时就像蝴蝶栖满树，树叶飘飞时就像蝴蝶随风舞，这画面充满着美感和诗意。中学课文里有一篇文章《澜沧江边的蝴蝶树》，那些精彩描写完全就像在写这棵银杏树一样。我曾在树叶金黄时回乡并赋诗曰：“喜逢银杏满枝黄，梦绕心思是故乡。遥见一丛金冠伞，近怜满地落英廊。蝴蝶飞舞增秋色，彩扇招摇美画墙。留影匆匆观不尽，且拾片叶带他庄。”

         在冬天的时候，树叶都落了，银杏树粗大的树干和纵横的枝条都袒露出来，喜鹊的巢也一览无余，让人能一睹树的全貌，它就像一个沧桑的老人一样，喜鹊的叫声在述说着它古老的故事。这时候，阳光温暖地从疏枝间隙里照射下来，树下又成了我们儿时晒太阳的极佳去处。冬天大人们也闲一点，有能说会道的爷爷、叔叔就会在树下给孩子们讲故事、讲历史、讲童话、讲道理，这天然的课堂就成为孩子们学习知识、放飞梦想的启蒙之地。有时候我听着听着就在太阳下睡着了，有时候还真做了一个梦，梦里我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梦醒了，我也长大了。在外地上大学、工作、创业，我发现故乡的银杏树离我越来越远了，回不去的故乡渐渐成了萦绕在游子心上的乡愁，家乡巨大古老的银杏树也渐渐成了我梦中的风景。从此我对外地的大树也情有独钟，看到别的大树时也自然会想到家乡的银杏树，并想从这些树上去寻觅银杏树的影子。银杏树在春天发芽，我的乡愁也跟着萌发；银杏树在夏天茂盛，我的乡愁也跟着浓密；银杏树在秋天凋零，我的乡愁也跟着凄清；银杏树在冬天枯瘦，我的乡愁也跟着消瘦。银杏叶青了又黄，我的乡愁落了又生，那一树青复黄的银杏叶呀，乘载着我童年的记忆和美好，也乘载着我长大后的离别和乡愁。

         一树乡愁青复黄，满腔思念寄诗章。对于家乡的古银杏树，我知道那树下无忧无虑的童年再也回不去了，唯有不负树下童年的梦想，在中年多积蓄资本，到老年回去了再重新打造银杏树下的乐园。我不禁又想起了曾写的一首诗《怀念家乡银杏树》：“桑梓忆银杏，四百载不朽。树高三十米，围抱需六手。童年玩树下，美景总不负。夏荫好嬉戏，冬阳晒到酉。秋风吹叶黄，追蝶满地走。春雨润虬枝，绿芽惊如柳。扎根在深山，不计僻壤丑。谋生寄城市，思念常对酒。廿载迎巨变，乡村渐富有。欲归伴古树，休养并会友。”但愿古树有灵，保佑我梦想成真！在不久的将来，银杏树下能成为公园和健身广场，能如此，将又是一番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