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轶史》之六

作者：乔春

宏伟身世

      梁宏伟，瘦高个子，大眼睛，鹰钩鼻，方形微条的国家脸上棱角分明。他是乡亲们看着一步一步长大的，提起梁宏伟的身世也是苦水里泡出的硬杆杆。他的祖籍在北边梁家塬上，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民国十八年，塬上闹荒灾，三年大早，田里寸草不生，饿死人大半，逃荒要饭的随处可见。尤其是有的人在讨饭路上走不动了，如果在路旁一躺下就起不来了。人死后，有殓尸的弄个烂席片一卷，挖个坑坑就埋了；无人管的就臭在那儿被野物乱斯乱拉。腐烂的尸体放出一种叫做磷的东西，风一吹就着成了火团。谁在晚上出门，火团顺风跟在人后面一串一串，你走它走，你停它停，那时候人們不知道这是啥原因形成的，就叫他“鬼路灯”，这可是怪吓人的。到后来，那梁家塬上人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有几户人家了。在塬上实在无法生活下去，梁老汉和老婆兰兰商量，用扁担一头挑着娃一头挑着铺盖卷儿来到丈人家，几根木头一撑，上面搭些草用泥一抹就算安下了个新家。

      可谁知兰兰她哥刘狗蛋是个烟鬼！他到井台上去挑水，烟瘾犯了为换一口烟吸吸，把担水的桶和扁担都给了人家。他抽大烟抽得实在没有办法，倾家荡产，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最后竟然连房屋上的一个底梁也叫他用锯截成轱轆换了烟吃！抽大烟不仅害了自己还要祸害别人，阎王不嫌鬼瘦，可怜的妹妹家竟然也被刘狗蛋盯上了。

      那年夏天播种时节的一天，刘狗蛋跑到妹子兰兰家里来，他左盯右盯二话没说拉上妹妹家的大黄牛就往外走。他妹妹知道没好事，急了扑过去抱住刘狗蛋的腿哀求：“哥呀，这牛可是我家命根子啊，眼下忙了，麦子割完就要种地，娃他爹又没在家，你把牛拉走了，让我娘儿们咋办呢？”刘狗蛋眼睛一瞪：“你娃他爸不知道早都死哪儿去了。我连你都想卖了去！”妹子兰兰看争不过刘狗蛋，跑回娘家去让她二爸给评评理，可她二爸袒护儿子。兰兰生气地说：“你們的心都黑了！”她二爸那杏核儿眼一睁“你说了个啥？”顺手把他那二尺五长的烟锅杆抡了过去，一下打得兰兰两眼冒花，满脸是血。

      再说梁老汉二月份去南山里背粮食了，至今沓无音讯。常言说：旱川不旱山。平原上干旱时天上捎有点云丝，风一刮就不见了。而山里不同，只要有一片片云，不一会就下雨。所以，那时候，山外北塬上旱得稞粒无收，而山里人家总还是有些余粮。于是，山外人有的就去山里熟人家背点粮食回来度时日。这，一来一去就得十天半个月时间。

      梁老汉上山去背粮食。他由于长期吃不饱，加上这几日赶路劳累，爬到“三架梁”时眼前一黑晕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怜他从山顶滚到半坡被两棵长在一块的树杈给挡住了，不然，早都粉身碎骨，魂游西天了。好在当时幸遇一位叫阿男的山民路过，好心的阿男把梁老汉背回家给他擦洗了伤口，敷上自己配制的山药。梁老汉醒来后就要走，阿男怕他的伤受感染，硬是把梁老汉留了下来。梁老汉住了半个月，因未损到骨头伤基本好了。梁老汉千恩万謝说一辈子也忘不了救命大恩，日后要重谢阿男等等。阿男给他送了一斗玉米，嘱咐路上千万要小心。言毕，梁老汉背上阿男送给他的粮食就螳螂螳螂地往回走了。

      再說，兰兰她丈夫没回家，有人说老汉可能是死了她不信；她那吸大烟的哥哥想把她再卖了，她死也不从！兰兰天天站在村南门口给山上望。盼呀盼呀，终有一天，太阳快要落山了，兰兰蒙蒙眬眬望见村南边远处有一个人影。她心里格噔一下意识到是自己的男人回来了，再也忍不住也不怕别人笑话，撒开腿就跑开了。那情景就像电影里面的特写慢镜头……到跟前果真是梁老汉，她扑了过去“你呀你，还当你真的给死了呢！”连哭带说用拳头敲打着老汉的肩膀。

      人忙天不忙，终究有一场，农历六月的一天，天阴得像个瓦瓮，一声闷雷突响，大雨倾盆。天给憋久，雨直下了三天。地也旱久了，像渴急了的人滋滋喝个够，酥成了面包。玉米种在地里没有多长时間就窜到一人多高，黑油油的跟烟筒一样，那年粮食丰收了。

人勤家业兴，人懒事不成。

      梁家两口勤快，省吃儉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而梁家老婆兰兰她哥刘狗蛋越來越不像话了。他不谋正事，好吃懒做，白天偏带帽子倒拖鞋让黄风能吹倒，晚上只要吸口大烟，偷人的时候肩膀上扛个大犁、耙子、磨地磨、上面再挂一担桶，还能把偷的牛拉上跑！据說，刘狗蛋偷牛有绝招。他嫌牛走得慢，给牛的舌头上挂个针钓钓，牛怕痛，人跑多快牛能跟多快。人都说，这贼星星落在刘狗蛋身上了，他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总是偷个不停手。

       一天晚上，梁老汉没在家，半夜时分，兰兰听后院墙上“咚咚”响了几下，她想下去看看，可一动身子觉得腰疼得历害就没动弹。她这两天月经来了特别多，不防备就是一股子，甚至有大血块块。白天，医生给看了说这叫“崩露”，得吃好几幅药。“咚——咚——咚——”，兰兰越听越觉不对劲。于是越身下去看看，顺便小解一下。她一看吓了一大跳，一个黑乎乎的人头正从墙窟窿往里钻呢。兰兰手里没拿东西，急了干脆净屁股往那儿一撅，连尿带月经血水淌了那人一头。她只听“妈的，悔气！”那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兰兰用石头砖块把窟窿堵了又堵，回到坑上，她倦在被窝里只觉心咚咚咚地乱跳，一整晚上都没敢睡覺。

      刘狗蛋吃了哑巴亏没敢吱声，从此弄啥啥不成。他一偷人就被抓住，都知道这货是个赖皮也就把他放了。可最后一回，刘狗蛋去偷一个大户，这也是个恶人，被人家逮住给割断了脚上的懒筋，不久就完蛋了。刘狗蛋死了，村里人都说，才除了一大害！

      然而，那时候是民国末年，国事不保，到处混乱。平民的祸害不至于刘狗蛋这个小贼，土匪更猖獗可恶。光天化日之下到你屋去抢东西，不给就杀人放火烧房子，真是无恶不作！

       一天，几个土匪光顾上了梁老汉家。土匪把粮食装了、牛拉了，还连炕上的被褥也要卷了拿走。梁家两口和土匪拼命，一个土匪把梁老汉打倒了。5岁的小宏伟急了拿条帚去打人家，被土匪一脚踏倒在地。土匪最后把梁老汉捆在柱子上，拿个扫帚塞进油瓮里攒了攒然后放在梁老汉的脚下，点着火拧身就走了。当人们把梁老汉从柱子上解救下来时，他已气息奄奄，从脚面到被裆都烧成了焦糊糊，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欲知后事如何，敬請繼續关註

作者简介：乔春，陕西周至人，从教39年，工作严谨，责任心强，多次获得学科奖励。本人工作之余爱好文学，成功编写《百家碎戏》一部，先后在《周至报》《教师报》《西安晚报》《陕西日报》《组工之友》等报刊发表诗歌，言论百余篇首，作品获奖多个。2022年起在网络上发表文章20篇，诗歌50首。其中2022年6月撰写的“青山绿水，秦岭最美”获秦岭中央国家公园宣传语征文优秀奖；2022年12月获“华夏杯”全国诗歌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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