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故事|人类的原始信仰
文/非语
胖三的梨园在祖屋前面,一长溜子望不到头。
立夏过后,胖三在梨园里支张床,挂上蚊帐,凉快且看能园子。
半夜,胖三的床吱呀吱呀地响。声音很特别,姜小春感觉就在自己的窗户外头。开始时让他烦躁,静下来听,喜欢上了。姜小春感到,这声音能让他心里慢腾腾的东西飞快地转起来,整个人膨胀了,浑身颤抖不已。过后,平静得跟胖三的木床一样。
木床吱呀响的那晚,姜小春睡得特别香,梦里梦外全是欢愉。
姜小春失眠了。不思茶饭,一天天地瘦下去。妈妈带他去看村东头的李二先生:“脉象上看体虚,要补,要大补。”妈妈狠心地把正在下蛋的老母鸡杀了炖汤,还向胖三要了点枸杞和人参。炖的鸡汤除了八十多岁的奶奶喝一碗外,四个姐姐鸡毛都没见着。姜小春的状态还那样。妈妈很着急,唯一的宝贝老儿毕竟才14虚岁。
河对面的姚姐说,春春中邪了。村上人把看不好的病归结成中邪,就是说狐大仙附体。
小春妈赶忙请先生。先生在屋子四周钉了密密麻麻的桃树桩,嘴里念念有词,最后,让小春妈在门口放了一挂鞭。先生走的时候,头也没回,说是把狐大仙带走了。钉下去的树桩太矮,走夜路的人老是被桃树桩子绊跌倒,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嘴里骂骂咧咧的。一周过去,姜小春还不见好。
姚姐说,装神弄鬼的,他不行,我来。小春顺爸爸这头应该叫姚姐为嫂子,但她是妈妈娘家庄上的,妈妈拉的媒,没过门得时候小春就叫姐,叫习惯了。
天黑的时候,姚姐在小春家门前屋后插下好多桃木做的半人高的火把,燃着了,又将七只活的黄鼠狼割了喉放血。姚姐用黄鼠狼的血围着姜家屋子洒了一圈。说血凝固后,狐仙就不敢来了。
姚姐说,这阵子村里村外中邪的多,她特别忙。
夜里,胖三的床又吱呀吱呀响起来,好久没这样了。响的时间好像比平时长。第二天一早,姜小春就想吃稀饭油条,下午还出屋玩了一会。几天后,姜小春如同往常。
姚姐到处吹自己手艺高明。切!姜小春根本就瞧不起她。
在姜小春看来,梨园半夜的声音,就像刚刚兴起的摇滚乐《一无所有》,给人全新的震撼,姜小春感觉特别地舒服。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反正就是听完了浑身上下通透,泡澡堂子之后就那样子,有点虚脱感,但通体舒畅。
姜小春很好奇,那声音是怎么出来的,怎么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他担心偷看被人撞见,便打扮了一下。他披上那天顺手从李二先生家拿来的旧白大褂,穿上爸爸的黑雨靴,戴上四姐的白口罩。夜黑定了,他悄悄地溜到梨园里,蹲在离床十多米的梨树下。
来人了,是个女的,她四下张望,很快地上了那床。然后,姜小春便像往常一样,欣赏起活力四射的音乐。他想听得更清楚些,低下身子靠进床边。又觉得太近了,溜到另一颗树下。来回好几次。胖三听见外面有动静,急匆匆地完事。
女人不高兴地走了。不一会,又一大屁股的女人来了,这回姜小春看清了,是三嫂,胖三的老婆。呃,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隔天晚上,胖三跟老婆说,你饶了我吧,我不行了。他说他看见一只了大白狐。三嫂说,难怪村里人说梨园有狐狸精。胖三没敢吭声。
第三天晚上,月黑风高。姜小春没敢出去。后来听说,三嫂的哥哥和弟弟把穿白色连衣裙的姚姐堵在了胖三的床上……
姜小春教授在给他的学生讲授《人类的原始信仰》课时,总是拿他小时候亲自经历的这事儿做开场白。他说:“人们把一些特殊的动物、植物想象得特别神奇,这是人类对大自然崇拜的信仰力量,如,龙图腾、狐仙、花仙等,这样的信仰就是人类的原始信仰。我的故事告诉你,人类的原始信仰在事实面前不堪一击。”
后排的人大声问:“教授,你见狐大仙吗?”
姜教授指着他身边的姑娘说:“如果你对旁边的那位漂亮姑娘臆想点什么,那么……”教授的话没说完,姑娘拎起小伙子的耳朵喊道:“狐狸精在这儿!”
2023年10月18日终稿于长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