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小小说）

文/李茉

晓呓这几天总感觉心脏不舒服，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有时候突然地就重重地蹦几下，生怕人不知道它在跳动似的，有时候又轻轻地悸动几下，心里慌慌的。晓呓的母亲就有心脏病，她担心自己是不是遗传了母亲的心脏病，决定去医院看看。

一大早，晓呓就来到医院，先给就诊卡里充了钱，然后就去门诊排队。看病的大多是老年人，像晓呓这种四十多岁的还算年轻的，她不由感叹光过得真快，一转眼已经向老年人靠近了。

排在晓呓前面的是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人，他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的女人，两人容貌相似，应该是兄妹。女人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男人百无聊赖地左看看右看看，看到晓呓，又看看她身边，发现晓呓身边并没有老人，就好奇地问“你家病人呢？”

晓呓说“我就是啊！”

那男人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晓呓一遍，更好奇地问“你？你看着不象生病的呀？”

晓呓说“心脏的问题从外面能看出来吗？”

男人说“也是，轻的时候是看不出来，不过要是年头长了，就看出来了。”又用下巴指划了一下旁边的老太太“你看我妈。”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呼哧喘气的。

晓呓心里说“这也看不出来就是心脏病啊。”但她没说话，只是笑笑。

男人看晓呓没有聊天的欲望，也就不再跟她攀谈，看到老太太身上盖的毯子滑下来，就往上拉了拉，揶到老太太和轮椅的夹缝里，又摸摸老人的手，看凉不凉，看得出来，他很细心，是一个孝子。

开完了检查单，晓呓去了心电图室，依然是排队。

心电图室里摆放着几台仪器，每台仪器旁边都有一张检查床，用一挂一挂布帘子隔开。有病人做检查的时候，医生就象征性地把布帘拉上，有的时候干脆就不拉，老人们也不计较，由儿子或女儿搀扶进去，躺在检查床上，衣服撩起来，露出手腕、脚腕和心脏的部位。医生把连接心电图仪器的夹子吸盘固定好，一会儿一张张画着曲里拐弯曲线的心电图就打印出来了。接着，下一个病人进去，流水线一般。医生们手脚利索，间或催一下陪同的家属动作快点，语言不过分，表情也不过分，因为基本上没有表情。

流水作业效率高，很快就轮到了晓呓，做心电图的女医生留着短发，精干利落。把帘子象征性地拉了一下，“躺下，露出两个手腕和右脚腕。右脚腕！”

晓呓停下正在往上撸右腿裤管的手，疑惑地问医生“这不是右脚吗？”

女医生略显尴尬，“呵呵”笑了两声，接着发号施令“把衣服撩上去。”

晓呓看了看开着的门，门外一众老头老太太和他们的家属望着心电图室，希望早些轮到自己。

女医生又把帘子拉了一下，算是勉强遮住了屋外人们的视线。检查开始，一会儿心电图仪器里吐出两张画着曲线的纸。

“好了。”砰砰砰几下女医生熟练地把吸盘拉下来，又把晓呓手腕脚腕上的夹子卸下来，手腕脚腕湿漉漉的，很不舒服。晓呓顾不上擦，就听“哗”地一声，布帘子被拉开了。晓呓的内衣还没整理好，这“哗”的一声，把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把外衣一裹，她看到了门外不下十数双眼睛。

“哗”地一声，晓呓猛地把布帘子拉上，整理好衣服，又“哗”地一声把布帘子拉开，从容地走到女医生面前，接过心电图，微笑着问“请问，医生您是男的女的？”

女医生看怪物一样看了一眼晓呓，“虽然我头发短，也不能看不出我是女的吧？”声音里有着不快。

晓呓轻笑了一声“您说的是身份证上的吧？”

“你什么意思？”女医生这时真有点生气了，医生见的人多了，百人百性百脾气，可今天这位这样的，还真是没见过。

晓呓看了一眼女医生很明显的胸部，眉毛轻挑了一下，说“那你知道什么是女人的尊严，什么又是病人的尊严吗？”说完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了。

女医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门外病人家属一阵骚动，催促快点叫号。女医生叫“下一个！”

进来的是刚才那位老太太，女儿扶着她躺好，女医生“哗”地一声拉上了布帘子，拉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