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 小 说 四 则
吴岳华
一句玩笑
当年适逢百万大裁军，因身体等原因，我被安排转业。当时，想不通，因为我爱人和儿女才随军三年，好不容易成了北京人。
离开北京前，我拜访了同事和好友。
一位官至政治部副主任的同连的战友，是个棋迷，我们两个是棋逢对手，有输有赢。坐下后，他递我一支大中华，让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从抽大前门到抽大中华，官升级了，烟也升级了，是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唯有他知道。
临走前，他开了一句玩笑：“回去好好干，当了英雄模范，再来北京，我们再相会。”我回敬了他一句：“官大头易晕。你可要清醒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是希望，是鼓励，是激将，还是冷嘲热讽，我说不清，唯有他知道。
苏北小县城，最大官是正处级。我连降三级，安排到组织部当了个股级干部。干了两年，干得不错，被提升为老干部局局长。老干部工作难弄，一些人不愿去，我倒觉得这个工作，适合我这样的老实人干。
深更半夜睡醒，老战友那句玩笑话，我当成座右铭，激励自己，坚定信仰，追求梦想，以英雄模范为榜样，全心全意为老干部服务。我们这里是革命老区，离休老干部近两千人。交通闭塞，经济落后，改革初期，企业纷纷倒闭，老干部的工资拿不到，医药费得不到及时报销，我上争取上级支持，下一个一个做工作，使老干部的生活待遇得到落实，我争取资金，建起了五千平米的老干部活动场所，成立了老干部合唱团、老年大学、象棋钓鱼协会等十多个组织。我上医院千次，到殡仪馆几百次，把老干部的生老病死掛在心头，甘当孝子贤孙，让老干部满意。在特大洪水期间，我划船涉水，服务上门。
我被评为全国老干部工作先进个人，上北京开表彰会。
会后，我拜访了老战友。自然，要拜访那位开玩笑的领导。
那位领导后来青云直上，当了军委总部的领导，因受贿数额巨大，被判刑二十年。我为他惋惜，让我们失去了再相会的机会。
一 幅 油 画
我转业离京前，到王府井大商场逛了逛，十元钱买了一幅油画，这是唯一的一件纪念品。
我不懂油画，为什么喜爱上这幅油画呢？油画题为《北海荡舟》。远处是高高的白塔，隐约可见的是楼台亭角，近处杨柳倒影、孩子们在荡着双桨，笑语欢歌。我和女儿曾这样玩过。
我把这幅油画挂在我的床头，经常给女儿讲起在北京的故事。女儿一直喜欢涂鸦，竟然用五彩笔画了《北海荡舟》，舟长起了翅膀，飞起来了，并写了句“我爱北京天安门”。
可能是想起了北京，想再回到北京。
碰巧，我的邻居是美术老师，很喜欢画油画。我把我女儿的涂鸦给他看，他认为我女儿有绘画的天赋和潜能。我决定让女儿拜他为师。这个决定遭到了我爱人和我父母的反对。这叫异想天开，不务正业，不走正道，女孩画什么油画，画画能当饭吃吗？
我深知，要让身处苏北湖荡的小船，划到北京去，就得学习特别优秀，或有冒尖的特长。我说服了家人，让女儿有个特长，有两手总比有一手好。
女儿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
我送女儿上大学，又游览了北海公园。我们荡起双桨，唱起乔羽的刘炽写的歌。
在上大学期间，我女儿坚持业余创作，苏北水乡为创作素材，画了系列油画《水乡行》，在全国油画界引起了反响。无论从内容上，还是技巧上来看，都有创新，都有突破。
我女儿不留恋京城，婉言谢绝了学校留校的安排，毅然决然地回到县中当了一名美术老师。
她深知，生活是创作的唯一源泉。
在教学的同时，她坚持业余创作。油画《湖荡》、《千垛菜花》、《水上森林》，成了我市的金字招牌，在全国参赛，获得大奖。
一 块 砖 头
秦贵根与雷雨晴是小学同学。雨晴有闯劲，改革初期，拉起一个建筑队伍，居然到县城和省城，揽下了几座大楼的工程。
贵根女儿尚小，上学需要钱，想沾雨晴的光，谋个差事干干。他找到了雨晴，雨晴给他到了杯水，递了支烟，开门见山地将了他一军：“一块砖头，有多宽多长多高多重？”贵根一听这是为难他，拒收他，于是起身就走了。
贵根一门心思种好自由田，为了有钱，又养鱼养虾养蟹，倒也发了财，供女儿上了大学。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太阳不在一家门前红。贵根的女儿毕业后到省建筑厅上班，女婿在省计委工作，儿子毕业后到县开发公司上班，儿媳在县纪委工作。这下子，都成了雨晴的顶头上司，主管部门。
雨晴深知“一块砖头”曾砸了贵根的自尊心，他一直怀恨在心。但为了工程，不得不低三下四求贵根帮忙。贵根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送来的好酒好烟都叫他拿走。
老子肚量小，这么计较，儿女们不一定算旧账。雨晴分别找了贵根的儿子和女婿。这些小青年装着不知当年砖头的事，热情地接待了他，说的话叫他暖心。
其实，贵根三番五次地用一块砖头的事激励儿女要争气，为老子增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心中要有老子的话，就不帮那个龟孙子的忙，贵根咬牙切齿地叮嘱儿女。
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帮人时就帮人，贵根儿女大度包容，给予雨晴很多帮助。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雨晴的建筑公司开进了上海、北京、广州、深圳，在全省全国出了名。儿女更有出息，儿子到全国人大任职，女儿到省委组织部工作，儿媳在清华任教，女婿在省人事厅工作。
可想而知，雨晴的儿女自然给贵根儿女不少帮助。
贵根与雨晴哥俩过年过节一起喝酒，少不了搬起当年的那块砖头，你“砸”我一下，我“打”一下，知道内情和来龙去脉的众乡亲，都好笑大笑。
一 本 小 说
乔宇飞是个高中教师，男性，得了乳腺癌，他以住院、开刀、化疗、放疗为素材，创作了三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东西南北》。主线是预防肉体上的癌症，副线是预防思想上的癌症。
哪知小说出版后，惹了大祸，得罪了一些人，女婿快要到手的百万业务泡了汤，有人一路追杀，往死里整，公司到了倒闭的边缘。
宇飞女婿丁向前大学毕业后，宇飞找了几个老熟人，他的学生丁一山局长优先答了他。
向前到高速公路指挥部报名上班。向前思路敏捷，踏实肯干，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反映不错。高速公路工程结束后，向前被安排到检测公司上班。
为了搞好关系，明送不要，就暗送，与丁局长、辛站长一起打麻将，一次输个几大千。
丁局长、辛站长支持向前自己搞检测公司，大小会上表扬向前有开拓精神，是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实，辛站长心里不快，这等于分她表侄的检测公司的蛋糕，但碍于局长的情面，也就表示支持了。
宇飞给丁局长、辛站长送了小说《东西南北》。本来他们两人都没有看，是秘书提醒，小说写了交通部门的隐私和丑事。丁局长、辛站长看了后，怒火中烧，恨不得把书撕了烧了，于是在干部会上，点明批评了小说《东西南北》。
丁局长、辛站长变脸，第一刀就砍了向前快要到手的业务，接着不断检查，左一刀说人员素质不行，右一刀说弄虚作假，质量有问题，反正叫你不得安宁，提心吊胆。
宇飞老师找学生丁局长打招呼，苦苦哀求，就差下跪，但他仍不给向前生路。
宇飞的儿子任省交厅的处长，姨侄任市委组织部的青干科长，宇飞反复提醒他们要大度包容，不要报复。不给局长穿小鞋，对丁局长的儿子照样提拔任用。
可想而知，于是向前的公司起死回生，有了生机。
作者简介：吴岳华，《世界文学》签约作家，出版两部长篇小说：《东西》《双刃剑》。
出版寓言、随笔集三本：《儿童寓言宝典》《做人了吗》《家家都可以抱出个金娃娃》。
在中央和省市级报刊上发表短篇小说、微型小说、寓言、诗歌、歌词、随笔、散文近千篇(首)。
在天津、南京、浙江、宁夏、南通市等征歌中获得一、二、三等奖或入围奖。
发表小小说二百多篇（首），在全国征歌中，荣获一、二、三等奖，在中融保安杯全国微型小说征文中获得二等奖。
在冀东小小说环宇杯征文中获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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