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儿
文/杨君
(一)
彬子长到十几岁，还不会说话，更不会数数，认知上明显存在问题。看着他那傻不拉叽的样儿，父母十分失望，姥姥姥爷也很痛心。村上都不约而同地叫他“傻孩”。 大了几岁，傻孩虽然进步了，学会了说话，但话总是说得不周全，不利索，有时说着说着，就不知头尾了。教他数数也难。比如，要想让他知道 “二” 是什么， 就得先拿一根筷子，再加添一根，把两根合到一起，他方才知道“二” 的名儿和由来。如果再教下去，他便一概不知所以了。可就这样，他爸仍不甘心，还让他读了小学读初中。成绩没名堂，学习不赶趟，他爸便以为是小彬脑子缺营养，下河捕鱼捉蟹给他吃。鱼烧熟了，端上桌来，傻孩却只喜欢吃鱼头和鱼泡。一天，他妈宰了一只大公鸡，让他加强营养，他却只喜欢吃鸡冠子。这让他爸好一阵喜欢，以为这是吉兆——预示儿子以后做啥都能夺冠呀。又杀了两只，这回他却要吃鸡屁股。他爸赶紧把鸡腚叨过来，放进自己碗中，告诉他鸡腚是爸爸吃的，你要学会孝敬老子。
俗话说，“宁生痴儿，不生逆子。”他爸想，逆子不听话，啥事跟你横着来，搞的不好犯了法，最后还不一刀砍了，或一枪给毙了？而傻儿呢，却能无灾无难到公卿，长久活在自己身边，将来自己老得爬不动了，养老送终妥妥地。他想，迟几年再让彬孑娶个媳妇，添孙荫子，左一声右一声地喊自己爷爷，活泼又伶俐，那就美毙了！可有时令他想不通的是，彬子好好的咋就傻了呢？思来想去，他终于摸着了根杪：保胎药吃多的缘故。婆姨怀彬子时，不是颇吃了几副保胎药吗？这东西哪能瞎吃呀！开药的乡村医生，原是拿不准剂量的！他又想起彬子两岁时，患了百曰咳，硬是一针连一针地给药，一打便是二十天的针。这样打法，哪有不打坏的理？唉，悔也没用了，彬孑爸想到世上没卖后悔药的，便索性不再追究这件事，叹只叹彬子命蹇，人生一人一命，兴许是他与婆姨前世作了孽事，此生报应在儿孑身上，亦未可知。
( 二 )
街上人很挤，摆摊的，开店的，沿街吆喝的，卖啥都有。彬他爸拣了两根大甘蔗，扛肩上，准备带回家给彬子尝鲜。走到家，取出砍刀，一齐把甘蔗的根梢截了，又三下五除二地削去甘蔗皮，放在木墩上，切成片儿，齐齐地摆在洗净的盘子里，然后取下蒸笼，放火蒸。小彬妈问：“你这是干嘛！”他骄傲地说：“这你就不懂啦，甘蔗凉性大，人吃了容易犯病。彬子从小咳嗽，咱可不能再侵害他，甘蔗蒸熟了让他吃才放心。不然咳起嗽来，不知又得花多少钱治！”彬子妈不言语了，虽然她从没听说过甘蔗也要蒸的，但既是他爸的主意，想必定有道理。她便不想再与男人多言语，端起簸箕，一边去摘她的菜去了。“看你爸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让你吃！”中午彬孑放学回家，爸赶紧把冒热气的甘蔗端出来让他品尝。起初，彬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美味呢，急不可待地用手来拿，好烫。待放到嘴里，连忙叫着说：“爸爸，真甜，我还要！”一口气把一盘蒸甘蔗吃完了，又上了一盘，他更加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着吃的，突然哇哇地便向往吐，吐又吐不出，把脸都憋红了，一会儿翻起了白眼。“彬子彬子，你这是怎么啦？”他爸一见，赶紧跑过来替他捶背，又用三根大手指在他嗓眼里挖。又忙打120，到医院抢救。
原来，彬子只顾往嗓眼里咽甜水儿，了嗓门眼。经过抢救，好歹有惊无险。
(三)
在村上，彬子和二楞最玩到一块。二楞是个十足的无厘头，玩起人来没把对方当人看，流氓且无人性。一次，他与彬子打闹，彬子脸朝天躺在地上。二楞子跑过去，按住他，对他说：“傻孩，你把嘴张开！”彬子不知他啥意思，就听话地张大着嘴巴，二楞子便对准他的嘴巴，向他嘴里吐了一大口粘痰。吐完笑着跑开了。又折回头问他：“可好吃？”兵子呸呸吐了两口，骂道：“好吃你妈乂！”二楞经常搞些类似的恶作剧戏弄傻孩，傻孩也不生气。
一年冬天，村前河面上结了冰，他带傻孩在河面上玩。走到河边上，对傻孩说：“你敢踩这河边的冰吗？”傻孩不愿踩，他便提起一只脚，示范给傻孩看。傻孩不知是计，仿着他，使劲一脚踏下去，雪下全是冰水，弄湿了裤管，回去讨了一顿骂。二楞高兴得蹦起来。村上李奶奶家的房子旧，做饭是烟囪灶。二楞指着李奶奶家冒着青烟的烟囱，对傻孩说：“这烟囱特污染环境，咱俩上去把它堵起来，看它还再敢搞污染不？”傻孩表示同意。二楞子便抱了一捆草，爬上了屋，又招呼傻孩上来。他把茅草递给傻孩，叫傻孩堵烟囱，自己却爬到屋脊那边躲着。李奶奶正烧火，发现烟囱被堵住，出不了烟，被呛得不住咳嗽。赶紧钻出厨房，一看是傻孩在屋顶上忙乎，便叫儿子出来，把傻孩拖下来，揪住一顿打，二楞子却逃得无影无踪。回到家，傻孩少不了又挨了顿骂，被罚三天不准出门。两天不见老朋友，傻孩心下不禁十分忑忐，想念二楞。才出门蹓跶，两人又碰上了。二楞子高兴坏了，忙对傻孩说：“刚才我把皮球剔进女厕所了，你快给我拿出来！”说着掏出一颗糖放进傻孩嘴里。傻孩二话未说，就往女厕所里钻，碰到两个女青年在解手，惊骇得大叫起来，连打带骂，把傻孩赶出女厕。
夏天是孩孑们的季节。傻孩和二赖跑到水塘边，脱去衣服，把自己泥得鬼怪一般，捏住鼻子，站在岸边向水里倒。一会儿，二楞又让傻孩骑在自己背上，一个猛子浸进水里，驮着傻孩向前跑，傻孩喜得嗷嗷直叫。他们又来到村旁小河里，顺着河道摸虾。二楞先摸到一只，一口咬了下半截，吞下肚子。可巧傻孩也捉了一只，却吃的是前半截，嚼碎了，又苦又腥，连忙将残渣吐进水里。二赖摸到一个洞，连手带胳膊伸进去使劲挖着，不大工夫，掏出一只王八，在他手里四脚拉叉挣着，傻孩惊喜得叫起来。二楞用细绳裤带把老鳖拴了，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提着老鳖，带着傻孩往回走。傻孩很兴奋，一直跟到二赖家，也不愿离开。二楞忽然想到一个恶作剧：他想让傻孩亲一亲老鳖嘴。傻孩不知是计, 也不知怎么亲，二楞做了示范，说如此。傻孩便对着鳖嘴亲起来。谁知这一亲不要紧，却被老鳖狠狠地咬住了下巴，拽又拽不下，掰又掰不开，傻孩疼得直叫。在这急紧关口, 二楞赶紧拿出傢什, 帮傻孩翘鳖口, 老鳖仍然紧紧咬着, 不肯松口。这时一个过路人经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来，对着了烟卷，吸了两囗，对着鳖嘴烧。老鳖吃不住疼，刹地松开了紧咬着的嘴。
这故事传扬开去，有人便开玩笑地编了个顺口溜道：“假如人一旦被鳖魚咬住，这时只能‘烧鳖头，翘鳖嘴，千万不能扯鳖腿’， 因为再扯也无济于事呀。
(四)
傻孩在他爸的坚持下， 总算拿到了一张毕业证，名义上是高中毕业了，但无论如何还是上不了大学，他爸不得不绞尽脑汁安排他就业，先是让他到一家公司上班，职务是专职材料保管员，实际就是一个看仓库的。
二楞在家闲着，还惹事，他爸也将他搞去上班，与傻孩在一个公司，工作也是看仓库。同一个公司，看仓库就是他俩，于是又有好戏唱了。二楞又奷又懒，活计来了，就让傻孩一人顶上，自去一边闲着，领工资却要比傻孩多。这一天，又来了一大堆活，让他们从车上往仓库里扛纸箱。这一趟，傻孩已扛了两箱在肩上，可二楞还要往他肩上加，直到堆不稳，倒下来，二楞站在纸箱下，躲闪不及，被砸伤了腰。追究责任，二楞爸让傻孩赔偿医药费，傻孩咋也说不清，只好认栽，把大半年的工资都赔付了给他。傻孩舅在派出所当民警，经他介绍，将傻外甥安排在一个部门值班。警服一穿，一米七多的个儿，像模像样。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傻孩和本单位女孩小霞相识，两人便谈起了恋爱，但谈着谈着，不知怎么就分了手。说起来有点儿搞笶。一次，两人在一起，趁着没人，小霞偷偷地问傻孩：“彬子，你喜欢我吗？”傻孩甜甜地一笑说：“喜欢！”一天，小霞说：“我身体痒，咋办？”傻孩便替她挠。挠完后背挠肚皮，小霞让他往上点儿。傻孩想：“再往上点儿那是啥地方，我可不干，那样她不告我调戏妇女！小霞觉得这人真是又可气又可笑，难道是傻子不成？又有一次，两人一道下班，小霞紧挨着傻孩，坐在车后，不自觉用一只胳膊搂着傻孩的腰。傻孩突然咯噔一下停住车子，说你这样别人会说我们“男女授……受……”到底授受什么，他又一时记不明白，说不淸楚，他只记得老师在上语文课时曾经这么说来着。这下可彻底毁灭了小霞姑娘对他的爱情梦。没有多久，便断絶了他们的联系。又过了两年，傻孩爸降低要求，求人给傻孩讲了一个哑女做媳妇。不讲三长两短，领了张结婚证，便让他们“圆房” 了。两年后，哑女居然给傻孩生了一个胖小子，取名周贤。孩子不仅长得好，皮白肉嫩，而且聪明伶俐，大了还会跳当街舞，（接连翻好几个筋斗，就像风车一般）。上学读书，更是成绩优秀。到此为止，总算圆了周家的读书梦，和子孙兴旺发达梦。把个彬孑爸半夜做梦都笑醒了。
【作者简介】：姓名杨君，又名杨群，安徽省六安市人。近年创作小说、散文、随笔等文，见于《分水岭》、《皖人春秋》、《首都文学》、《胶东文学》、《三秦文学》、《作家视野》、《老丫文苑》、《湘西美文》、百度《百家号》等文学网站微刊、纸刊。编著《古代名人传奇百人经典》由北京时代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
【老丫文苑 :创始人】陈艳丽，女，汉族，吉林松原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华夏诗词文学社:社长主编》江南诗词协会会员。作品有诗词、散文、小说《老丫》。经常发布在《华夏诗词文学社》《江南诗絮》《都市头条》《北方都市文化》《松原日报》《松花江》《温馨微语》《艺苑百花》《大江诗社》《巴马文化社》《中国爱情诗刊》《花花上酸菜》等报刊与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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