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美同(通河二中)

清明,我又想起了您,五年的时光,院子里的野花犹在,门口水缸里的水依然清澈……
午夜梦回,清清楚楚的看到热炕头上端坐着精神奕奕的您,花白的头发,慈祥的面容,正笑呵呵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仔细的剪指甲。
祖父,五年了,我长大了,可剪指甲的您,我只能在梦里看到。

您辞世已五年,父辈都说您是一个大气宽容的人,作为村支书,村里的大事小事他都严肃处理,解决的滴水不漏。然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您并不斤斤计较。
虽说如此,我却觉得您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那次,天逐渐暗下来,您提着象征性的公文包,穿上擦的亮亮的皮鞋,套上西服外套,正准备出门品杜康,稚嫩的声音从耳边飘来——我请求您带回一瓶黄桃罐头,在东北农村,大多数家庭把罐头看做包治百病的“神药”,而孩子们唯一的零食也只有罐头,祖父您却觉得它是食之无味,弃之不甘的垃圾食品,所以当我这么要求的时候,您只是淡淡的飘出一句“不买”,便大步流星的出了家门。

我小时候家里睡觉时不能少了任何一个人,那晚,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漫长的等……,蟋蟀在丛中窃窃私语,星星在天空熠熠生辉,我终究还是被夜晚冲昏了头脑,坚持不住回床睡觉了。不久,敲门声打破即将酣寝的我,我爬下床,打开被岁月冲刷过的沉重的铁门,看向门口,瞬间,刚刚困倦的状态全然不见,只有余留在脸上的震惊。祖父,您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前,鞋子因泡了水而踩的呱呱直响,早上没熨好的西服已变得直挺,我不仅打了个寒颤,视线下移,您的手里正握着一瓶黄桃罐头,一瓶正在向下滴水的黄桃罐头……。
见此情景,我飞奔上前一把抱住您,不在乎衣服是否潮湿,也不在乎浑身脏兮兮的泥土,一心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您却已烂醉如泥,我只好作罢。

后来得知,您买完罐头后,因喝的太多脚一滑掉进了旁边的大河,湍急的河流灌进鼻腔,被河水支配的恐惧和寒冷,冲击了大脑仅存的一点理智,但想起手中握着的那瓶黄桃罐头,却又充满斗志……
时光荏苒,那事已过去十年,如今却只剩怀念!
您是因心脏病突发死亡,那时候,我是不在场的,只能依稀的记得,父亲在家里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哀痛的跪倒在地板上,一声声的喊着爸……,便跌跌撞撞的飞奔向医院。前一天您明明还陪着我……!
葬礼上,身边的亲人掩面而泣,我却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哭,哭有什么意义,悲痛过后,祖父也无法回来,我只是愣愣的看着,看着祖父的遗照上的笑脸,看着祖父棺材上的花圈,看着祖父被推进火化炉的那一瞬间……,回到家后,脑海中回想着无数和祖父在一起的往事,眼泪竟顺着眼角无意识的流下,一颗两颗从脸颊滚落,从呜咽逐渐演化成嚎啕大哭,我终于理解了,不是人们想要去哭,而是无意识的,发自内心的眼泪。
如今,一些往事随着时间而淡去,每当想起一件件往事,想起那个向下滴水的罐头,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我的心还是止不住的痛,我内疚,内疚为什么不腾出时间多陪陪您。
祖父,想您的时候,我就拿起照片细细端详您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头上的每一根银发。

祖父,您听见了吗?遇到困难时,我想您;遇到委屈时,我想您;看到奶奶的目光,我想您……您的每一关爱的句话我都记得,您的每一份慈爱我都珍藏。
祖父,17年前,您在产房外看我那么快乐;17年后,我在墓碑前瞧您,想您,如此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