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青岁月(四)
文/张光武
十、秋收大忙
八月十五过后,秋收大忙开始 了。生产队按作物成熟先后,分地块开始了收割。知青被分到女社员一边去掰苞米。挎着土篮子钻进苞米地,掰满一篮子攒成一大堆。女社员干得很快,我是紧紧跟随领头的,一步不落。到了地头回头看到有的知青没跟上来,转身就去接应。掰苞米这活技术含量不高,但苞米叶子如刀,划得胳膊,脖子上一道一道都是口子,天气虽然不热了,但是也干得满头大汗,汗水流进口子里,杀得有点疼,挺难受。
后来,全队所有男女劳力集中掰了几天,劳动才结束。接着割高粱,高粱长的有近三米来高,三十多厘米长的大高粱穗微微压低头。割高粱是男社员,在地头老社员给知青做示范如何割如何打捆,割高粱有点儿技术。打头查好垄站在中间,劳力分两边一字排开,打头伸腰一开镰,所有人齐刷刷一个动作伸腰挥镰开干。割高粱一个人把7条垄,差不多有3米多宽。只有伸出身子,才能够到最边上的高粱,割两刀捆一捆,捆的技术在打腰子,选有点绿的高粱杆做腰子,折弯时不容易断还好捆,然后一拧一别一捆就完成了。割高粱千万不要被落下太多,如果落下太多,就只剩下你的七条垄,风一刮,高粱穗重,随风东倒西歪,割起来更费力费时。我是玩命地割,生怕被落下。整个割高粱那些天还好,基本上能随上大流。生产队种苞米、高粱、谷子、黄豆的土地是黑土地,很肥沃。高粱杆都有3厘米粗。那天在割到一棵杆有点绿4厘米粗的高粱杆节上,一使劲竟把镰刀弄断了,高粱杆没断,断掉的那半截刀夹在节子上,还好有个社员有把备用的借给我。割完高粱留下的茬子人从上边过不去,队长称为“刮卵子”茬,队长多次强调茬子留矮点,但基本上没人听。留矮了割时要弯大腰,那样不但费力,还慢腰还疼。高粱全部放倒后,要传堆,就是把已成捆散落的高粱三十捆码一垛,不远一堆一堆便于装车拉运。最好的劳力一次也抱不了三捆,太沉了。码好后就要掐高粱穗,连穗带杆掐下来也有2尺多长。掐下来的高粱穗再捆成捆码好。剩下的高粱杆立起来还有屯子里房子那么高,可见长得多么好。

谷子长得也高,谷子杆都有食指粗,谷穗连杆半米多长,弯弯的垂下来。捆谷子、打腰子又是一种方法,割下一小把,拿着谷穗一边在手中一拧盘成一个结,分成两份平放垄沟中,然后割下谷子放上边,够一捆后勒紧拧几下一别完活。割谷子比较累,谷子杆似铁杆,刀快都费劲,刀不快根本割不动。一天割到一棵特粗的谷子,一下子没割断,镰刀顺着谷子杆滑向抓谷子的左手中指。在骨节处划破了个三厘米长的大口子,血流不止,当时也没觉得疼。用牙撕了秋衣袖口包了包,接着干,轻伤不下火线,至今左手中指还留着伤疤。黄豆长得和谷子差不多高,黄豆有绒毛刺,割黄豆扎手,有的地块长的不好较矮,得弯大腰才能割,割一会儿腰就疼得受不了,既便腰疼咬牙坚持。庄稼割得差不多了,生产队便按排牛、马车拉运到场院。我被分配跟马车装车卸车,装车用2齿叉挑到车上,车把式在车上摆放,大车用木杆在左右两边及后边搭了胯,为了多载。挑高粱头和谷捆竟挑断了两次4厘米粗的木把,可见这有多重了。装满一车后要封车,在车后下边栓个牛样子,牛样子是牛拉车挎脖子上的有弯的木头,把一个15厘米粗的木头绞锥插进车后面的牛样子里。从车前边经车顶拉过来一根粗蔴绳,缠绕在绞锥上再用另外相对细点的木棒旋紧,车把式在车顶上,双手提起麻绳,喊一声号子提起一次,我在车下赶快旋紧。最后把木棒别住栓好,车老板赶车上路,我爬上车顶,顺势躺下,瞇着眼睛晒着太阳,多半时间竞美美睡了一觉。到了场院,一松绞锥,车把式卸辕马,大车往后一翻,再套上辕马往前一拉就卸完了。忙了一个多月,庄稼全进了场院,只等待着打场了。生产队又按排知青夜里看护场院。之前社员看场院有到场院偷粮的,自打知青看场院后就再也没人敢偷了。
十一、打场
秋收,实际已是冬初,大雪下过了,水泡子也结冰了,地表渐渐上冻。
庄稼全收割完,运到了场院。高粱,谷子,黄豆各堆成高高沙坨子样。苞米从运进场院开始,生产队组织年岁大了不能下大田劳动但还可以参加轻点劳动的老头儿、老太太,在家带孩子的中青年妇女扒苞米皮。扒下来的苞米皮是牛群的冬季饲料堆放在场院一边。荞麦、糜子量小已打完场并分到各家。这边谷子铺了一大片,那边高粱也铺了一大片,每片都有一米来高。车把式牵来马,每匹马拉上二、三个石滚子,4、5匹马连成一串,长长缰绳缠绕在车老板腰上,车老板大喊一声“驾”,同时双手用力甩响大鞭子,马听话得顺从拉着石滚子一圈一圈转了起来。碾压几遍后,庄稼渐薄,十几个社员手拿树枝做成的三齿木叉围成圆圈开始挑、抖、翻动。车把式连续赶着马串碾压,社员不断的挑抖翻,直至高粱,谷子完全脱落,挑走谷草和高粱穂杆。谷草是上等饲料,重新打捆码放起来,码放得像粮库的粮垛一样,5—6米宽,十几米长的长方形,上部逐渐收紧,最后形成尖顶,又好看又防水,大风还吹不散。当时谷草有收购的,每斤2毛多,生产队也卖了些换取现金。挑出来的高粱穗杆也是分给各家各户做烧柴。
又开始收割黄豆,它是不打捆的,割下来后顺着垄相隔3米多放一小堆。装大车时用三齿木叉子挑上车,车把式再用木叉子一层一层摆好。打场铺开时,十几个社员喊着号子一点一点铺开,超过了一米厚。石滚子碾压多遍后,社员人数加倍从一边开始喊一、二、三,齐心协力挑起如同毡网一样的成整个一体的豆桔杆,象征性的抖几抖,其实根本抖不动。不只是沉而且豆结桔杆成为了一个整体。依次换位。挑起来后听到了“劈劈啪啪”的声响,只见黄豆粒像大雨点似的“哗哗”往下掉。经碾压多遍,挑动,豆桔杆断碎了不少,挑起来省力了不少,抖动明显见效。最后将豆桔杆挑出,地面上留下一尺来厚的圆圆的黄豆粒子和碎豆荚。
有一天,刘家明接过车老板大鞭子,站在碾压庄稼中间,把缰绳缠好,甩鞭干了起来。刘家明是知青中第一人干这个活的。我是没敢照量。庄稼进场院后,马群牛群就撒开放养,马倌牛倌也不用天天跟着马群牛群,过个7、8天骑马往一块圈一圈点点数。一天有头牛趁大家回家吃饭不知怎么钻进场院。见到黄豆堆,这下可饱了口福,玩命的吃。没承想,这黄豆吃进胃里,和用水泡黄豆一样。黄豆开始涨发起来。这头牛只顾了吃,不计后果,最后肚子涨得比正常粗几倍,圆圆鼓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发现时楞给涨死了,真是不能贪吃啊,要有度。牛遭了罪,社员得了口福。生产队派社员扒牛皮(牛皮可卖给供销社,或队里自己熟皮子做大车套、皮绳等用)开膛清理,牛肉每家分了点。集体户分到牛肉后炖了,可能心太急着吃,有点儿嚼不动。嚼不动使劲嚼,嚼嚼就吞咽下去,那叫个香。这是在太平屯第一次吃上牛肉。
十二、场院会战
高粱谷子黄豆脱完粒接着扬场,社员们手握木铣站在上风头,铲一下向空中抛散一下,粮食在空中均匀散开,壳子小碎杂物因体轻被风吹向下风头,粮食比重大落在上风头一边。有一两个社员头肩披着一大块布,抵抗着纷纷落下的颗粒及稍大点风吹不动的东西,拿着扫帚不停地扫去非粮食的东西。同时,还有的社员把地里的苞米杆割了打捆,连同高梁杆又叫粟杆(秫杆)拉运回屯子里,分给各家作为柴火。于是,各家院中码起了高高的柴火垛,同样码成既好看,又防水风吹不散的柴火垛。
当时农机生产队为零,沒有任何机械,连犁都是木头的,不是铁的。苞米量大脱粒人工是完成不了的,需要机械来干,用机械得从公社农机站租。公社农机站拖拉机只见过一台履带式东方红54型的,大多数生产队无电,必须租用拖拉机脱粒。一时半会租不到,社员焦急中,队长买上好烟酒拜访农机站,这招儿挺灵,没两天拖拉机带着脱粒机进屯到场院。拖拉机用传动皮带联好脱粒机,为夜战又从拖拉机的发电机接出电灯照明,人机大战开始。机械脱粒太快了,社员两人抬一大筐苞米往脱粒机入口倒,一眨眼就吞进去了。社员俩俩组对,抬起大抬筐一溜小跑,就这样有时还供不上脱粒。机械脱粒男女老少齐上阵,热闹非凡,机械轰鸣人声鼎沸。家在场院附近的忙中有人偷闲,用脱下的苞米粒回家炒爆米花,但花少粒多,还炒了黄豆,拿到场院让大家吃。招待农机站的人当然得好吃好喝,社员各回各家吃。晚饭后,点亮照明灯,挑灯夜战,社员干劲不减。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苞米脱粒完成。机脱后无需扬场。天津叫棒挺的苞米瓤子队部留点儿,剩下的全分给各家。
队长接连到大队公社开会,听取当年各个政策规定,并走访收粮的金宝屯粮库,等待着交公粮,卖余粮,分口粮。
十三、交公粮卖余粮分口粮
交公粮就是交纳农业税,额度是按耕地面积(亩)计算,不是按粮食产量计算。丰欠都必须交。生产队68年度应交多少公粮,这个真不知道。交公粮时都是天不亮装好大车,太平屯距金宝屯粮库半个多小时就能到达。粮库上午8点上班,但粮库大门外,交公粮的马车、牛车早已排成长龙。验水分、划等级、过磅、开单、结算等等一系列程序下来,一天有的只能运送一趟。交公粮量不大,几辆大车两三天就完成了。一边交公粮一边提留生产队集体用的饲料粮,包括高粱和黄豆,选种子,并开始分囗粮和榨食油用的黄豆。分口粮的政策是按每年9月30日24点前出生的人口计为本年度分口粮人口。10月1日0点以后出生的不计入本年度分口粮,只能等明年计入。分口粮不分男女老少社员每人360斤带壳毛粮。大人这点儿粮显然不够吃,只能从小孩儿身上挪用。所以每家每户都是能生多少个孩子就生多少,为的是多分点儿口粮。既便多生孩子粮食也不够吃,68一69年度口粮指标已经在去年借用完了,今年分口粮延用去年的方法,借用下一个年度指标。生产队为了让社员多得点实惠,分口粮不用磅称重,而是用木板做的斗计量。斗是四面梯形板合成的,每次装满后用一直板沿斗边刮一下以示公平公正每次一样多。后来我发现这里边也有学问。学问在刮板上,刮板的边不是平直的,是向内凹进去的,这样一刮斗表面的粮食是突出来的,別小看这个突出,至少每次也得多装二、三斤,每次计25斤,一口人要近15次也是可观的量。知青按上级规定每人450斤。不论生产队留用还是社员口粮,都选上风头的粮食,上风头的粮食籽粒饱满,成熟度高。分完几家够拉一大车就送到各家。我跟车干了几天,就是扛粮包,轻的160斤重的180斤,因为扛起来走不了几步就倒进社员家粮囤,感觉不太吃力。饲料口粮分配完,剩下的粮食就要卖余粮了。
卖余粮是生产队及社员主要的,同样也是唯一的收入。粮食运到金宝屯粮库后,走的程序是一样的。生产队周队长刚花了5、60元买了顶貉皮帽子,这帽子的价位和外观在当时当地也是土豪级別的了。卖余粮的第一天,粮库检验员看上这顶帽子,周队长毫不犹豫地从头上摘下来,戴在检验员的头上,把检验员的狗皮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周队长的用意,检验员心知肚明,在水分等级上照顾了许多。周队长是为了全队利益,没有个人私利。卖余粮量大约延续了很长时间,进入冬季,农活儿明显少了,每天也不用起早贪黑,每天三顿饭逐渐改为两顿饭。
68年就这样过去了,69年元旦到来,生产队及集体户都没有什么活动。社员和知青期待着生产队会计的最后决算出来,盼着今年有个好收入。
(待续)


简介:张光武祖籍天津。农历1949年11月生于天津河北区铁路工人家庭。从小受到良好的严格的家教。在西箭道小学与爱新觉罗.毓峋同班同学,33中66届初中毕业生。68年8月和毓峋等同学坐一趟火车到内蒙古哲里木盟科左后旗插队落户。2009年在津退休,喜欢欣赏音乐,观赏美术作品,喜欢照相,喜欢摆弄电子产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