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牧
西望千里绿渐黄,大漠孤烟风起扬。黄沙淹没多少事,但有胡杨伴日长。
从京城向西延展,一条黑色印黄中线的高速公路,像熠熠生辉的飘带在纵深的国土,波浪式起伏于沙丘瀚海。
京新高速挽起千里风尘,一剑划开尘封的的阻隔,一路闪烁金色光芒!沿着高速公路西去,从喧嚣到冷寂,从遍绿到苍茫,一望无际中的人间烟火渐行渐远、渐稀渐无,直至从视野中消失。
千里望眼,苍漠接天。淡蓝色的天象仿佛呼应这苍茫,视野在风驰电掣中领略祖国山河的无比辽阔。
车出嘉峪关后再西向北折,便是风驰塞外、地接草原的北疆了。一览无余的大漠,以一种无遮无掩的坦荡,坦迎风的猎猎。风依季而来,从不避讳这片辽阔得不能再辽阔的广漠。
秋天的风在草原与沙漠交替的地方回荡,掠尽所有的绿,直至沙与沙碰撞撕扯,聚合成一座座凹凸有致的山冈,将一切的曾经掩埋,再若无其事一般。
所有的往事都会被淹没,唯有胡杨固守日月天长。有人看见那枝枝杈杈落黄落泪了,所有的绿色被风干,连一眼清泪都被飞扬的沙风所吞噬。最后一片叶在空中飘零,寻找其前世今生的归宿。
然,干枯的枝杈已无力挥一挥筋脉暴突的手,去召唤所谓的落叶归根。西迁东还,土尔扈特人的家园在此,胡杨的执着刻下永久的记忆!
春天的风带着南方来的湿润,一遍又一遍地私语,唤醒忘却的记忆。纤嫩的憧憬,在枯瘦的枝杈上书写一季新的希冀。
驼铃声声,从遥远的瀚海里捞起生命的迹象,旅人呼吸着一株株散发的微弱得近乎忽略不计的绿氲。但,就是这与辽阔沙丘不成比例的一株株绿氲,撑起了一种特立的高度,沙丘不再平庸。阳光刻下斑驳的暗影,记录下每一天的走过,让夕晖拖长着一种恋恋的不舍。
额济纳,塞北大漠上悠远的古风,曾经飞扬着北匈烈马的黑鬃,呼啸着霍去病部厮杀的猎猎战旗,如入无人之境的千里纵横,界定了汉时雄关。
明月换了一轮又一轮,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有这枯荣轮回的枝杈留下不朽的记忆。人说这悲壮的传奇生也一千年,枯也一千年,枯而不朽也千年。三千年的传奇,相伴这千里大漠,书写了大自然的独特意境。
胡杨,这孑然于大漠的树种,传承着一种生生不息的守望。在这风裏黄沙迷望眼,一泻千里唯风尘的大西北,柴达木盆地、河西走廊,都有其不屈于酷烈环境的身影,但额济纳这与草原连襟的沙海,是独特的存在。
内蒙,这辽阔于数千里之遥的塞外边陲,东抵波澜壮阔黑龙江,西联新疆的广袤北越,不缺草原的博大,不缺青山的逶迤,也不缺兴安岭的磅礴、呼伦贝尔的壮丽,但最撼人心魄的不是兴安岭的林海与呼伦贝尔大草原,而是沙漠瀚海额济纳的胡杨林。
扼守西北边疆的额济纳,千里无人烟,风烈见沙飞。生命禁区一样的环境多么渴盼有绿色的装扮。风尘但有相知伴,孤独未必无知音。与额济纳的贫瘠相适应,这里有一缕缕的沙棘,也有一片片的胡杨,胡杨蔚然成势。如果说沙棘是凄苦的恋人,那么胡杨便是撑起沙脊的伟丈夫。因为有胡杨的一脉相承,穿过胡杨林的风也变得柔情绵绵。春风打开胡杨的心扉,嫩绿唤醒沙海的幽梦。秋风劲摇胡杨的沉醉,黄叶扮靓沙野的美。
秋风一季虽萧瑟,但吹黄胡杨的茂叶成黄,一年又一年。风吹胡杨黄,唯美在沙冈。胡杨的美在春风中孕育,在夏日里丰茂,在秋风里成熟。如果说绿是一种鲜嫩的美,那么黄是成熟的美。金黄的胡杨是大漠塞外的风景,飘飘的金叶是大漠沙冈的音符。深秋时的胡杨落叶在金色的阳光里婆娑起舞,在沙海里翻滚鲜亮的色彩,让游人流连忘返,让漠海秋天充满诗意!
漫步于这浓郁的胡杨林中,仿佛进入童话般斑斓的梦境。有胡杨相伴,漠北不寂寞,宿鸟不寂寞,游牧者的身影同样不寂寞。
远方有一列㧟枪的战士,迎着西风在挺胸巡逻。一种无声的坚持如胡杨一样执着,年年岁岁于春来秋去,朝夕交替。孤寂的灵魂不需要理解,他们像胡杨一样,只为一种神圣的坚守。
2023.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