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国养父（二） // 王毓福（横山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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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国养父（二）

王毓福（横山三郎）

遭车祸幸遇救星

一九四九年冬，东北全境解放了，国民党残匪也基本被歼灭了。养父带上我，赶着马车，到二十多里路的霍家营屯，探望一家同姓山东老乡。多年不见，谈资颇丰，叙话娓娓不觉时长。临别，老乡送给了一头小猪仔。另外，还有一个和我们同屯的十来岁的小姑娘也搭车回家。

天似冰，地满雪，路特滑，铁毂辘行进在白茫茫的大道上，发出“轧轧”声响。养父坐在车辕上，一边扬鞭策马，一边哼着小调……。忽然，被捆绑着的猪仔可能是因为车子颠簸不舒服的缘故，“吱吱”的大叫了起来，辕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利叫声所惊恐，嘶鸣着狂奔起来，车子也像疯了似的狂颠着，随时都有翻个的危险。养父怕危及车上的我和小姐姐，跳下车猛拽缰绳，企图使马停下来。可是一个人的力量怎能制服受惊的马呢？车子继续狂颠着，养父再次尽全身之力拽缰绳时，脚下一滑横倒在路上，铁毂辘咯噔一下从他的右小腿上压了过去。养父试图爬起来，可是右腿怎么也抬不动了，他回头看去，右脚尖已经转到相反的方向去了。他意识到右腿已经断了。他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被狂颠的车子载向远方。此时他那着急的心情用什么语言才能准确地表达出来呢？乱箭穿心？心急火燎？都莫可知啊！所幸马车在继续狂奔了一阵子之后，辕绳断了，车把插在了地上而自动停了下来。我和小姐姐嚎啕大哭。毕竟她比我大了四岁，懂事多些。她一面哭着一面将我背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不久，一位姓郭的大叔从后面追上了我们，他把我抱了过去。原来他是受养父的拜托，一是先把两个孩子送到家，二是请屯子里立即组织营救。

养父趴在雪地里，望眼欲穿地急盼营救人员的到来。突然，“呯”地一声枪响从他身后传来。他扭头一看，在离脚跟不到半尺长的地方，连冰凌带泥土被子弹掀起了一大片。再向远处看有一群人正朝他这边走来，为首一位还提着枪似的。养父迅速反应过来，这是把他当作野兽了。于是，他竭尽全力大声喊道：“我是人，不是野兽！”那些人听到喊声，飞一般的跑了过来。原来，刚解放的东北正在进行土地改革，政府将过去欺压百姓的地主和其他不法分子集合起来进行劳动改造，由民兵看守着上山伐木，为首的民兵连长姓关，是这一带有名的猎户。他和大家都把在远处趴着的，戴黑皮帽穿黑棉大衣的养父看成了黑老雕，随即瞄准开了一枪。可能当听到人的喊叫声之后，都被吓懵了。关连长第一个跑到跟前后惊呼道：“哎呀，这不是吉星屯的王希顺大叔吗！该当咱爷们不是冤家，我的枪法号称百发百中，可偏偏这回走眼了，这是老天保佑啊！不然的话咱爷们就都玩完了。”

关连长立即组织大家上山砍了木棍和藤条，快速地扎了担架，抬着养父奔向吉星屯，半路上还迎着了屯里组织的营救队。

终于到家了，如何治伤？大家费起了脑筋。如前所说，附近别说医院，连个小珍所也没有，会接骨的专业医生更是没听说过。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人群里有个人说：“有了，向北七、八里路的老林子里，有一个姓庚的独居老头，据说他可能会干这个活。”屯子里的刘会长（刚解放屯子里设农会）立即安排人用爬犁（雪橇）把这个老头接了过来。但见他白发白须，皮帽皮衣都是自己用兽皮缝制的，合身与否不讲究，只求能遮体保暖，乍一看像个野人似的。他问明受伤经过，仔细检查了一阵后说：“能治。不过因天气太冷，又在雪地里趴了老长时间，腿太凉，得先用高度烧酒搓热了才能接。”

刚解放百业待兴还未兴之时，去那里弄高度烧酒呢？关连长想了一会说：“连部刚安上了直通汪清县政府的电话，咱们求一下县政府看能不能行。不过现在已经是掌灯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接电话？”可是，当拨通电话后，不仅有人接而且是县里的第一把手薛政委亲自接的。（刚解放政府先由军队接管）他了解了情况后，立即派人联系城里的酒坊，买到了一军用水壶高度白酒，派勤务兵快马飞速送往离县城四十多里路的吉星屯。养父回忆说，当勤务兵把酒送到家时，在气温零下三十多度的情况下，人和马都大汗淋漓，可见策马快速至极。其后，薛政委还过问养父的伤情并派人送来米面油等生活用品。养父经常说起那次遭遇，念念不忘那些救助过他的人。每当说起薛政委时，他总是满怀感激地说：“共产党真是咱老百姓的救星啊！薛政委一县之主那么大的官，还把咱平民百姓的事挂在心上。这要是在旧社会，那些个县太爷，能搭理咱们吗？”

养父躺了一百天以后，按照庚老先生的嘱咐，拆掉了树皮木板等固定装置，开始下地走路了。大槪是因为不是专业医师给接的，加上在自己家里医疗条件太差，他的腿没被接正当，右小腿像镰刀把似的弯曲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尽管这样，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坚持上山下地辛勤劳作。照他的话说，得把儿子拉扯大，给他刨个好家底，让他成家立业过上好日子，我才能放心。（待续）

作者简介：王毓福（横山三郎）中国籍贯淄博市博山区北崮山村人，从教30余年。后调任博山区政协工作。上世纪末期从博山区政协委员联络工作室主任岗位上退休。在职期间曽担任淄博市人大代表、博山区政协委员。晚年回到祖籍日本定居，坚持每年清明节回中国祭祀养父。自述：我永远是颜神王氏家族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