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老家的亲人们！1960年的春节刚刚过去，母亲向厂部请了一个月的长假，背着妹妹回老家看望亲人们！（我的大妹妹叫萍萍，1959年出生，于60年尾不幸夭折）可是只有二十来天的时间，母亲就返回四平！记得那天已经是午夜11点钟了，我们都被母亲的敲门声惊醒！我趴在炕上，看到父亲将布帐拉开，又去将门打开，母亲背着妹妹进屋了。父亲问：“你们怎么这几天就回来了”？母亲回头望着外面说：“你看看外面是谁？”这时候走进来一位“老人”，老人家身穿着一件长袍棉袄，身体瘦瘦的，嘴巴上留着胡须，满脸的憔悴，看样子身体非常虚弱！父亲赶紧上前搀扶老人，惊恐地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噢！原来是爷爷呀！我赶忙穿上衣服坐在炕沿上。这时爷爷走过来摸摸我的头笑了！父亲给爷爷倒了一杯热水，又问爷爷，说：“爹，您这是生病了？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呀？”爷爷叹了一口气，说：“一言难尽呀！你的爷爷于57年去世之后，家里就一直不顺，去年你二妹子又身患急症不治身亡！后来，我也得了气管炎，又是咳嗽又是气喘。地里的活儿再也干不动了，更不能出外做工挣钱了，这又遇到灾年，你兄弟还小，光靠你老妹妹挣点工分，生产队里也分不到多少粮食，一家人的吃饭成了大难题！还是多亏了你们时常邮回的粮票和钱，不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考虑到你们这里孩子们都还这么小，你们的负担也不轻，又不知道你们生活得怎么样？所以也只能瞒着你们”！父亲听后抱着爷爷哭了，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父亲流下的伤心泪水！我们姐弟也都擦着流出的眼泪！
爷爷在家休息了几天，一定是因为见到我们高兴的，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父亲向厂里请假陪着爷爷去市里最好的医院看病。记得有一次我跟着父亲陪同爷爷去医院，当我们到达市医院大门口时，爷爷见到大门旁边有人卖苹果，摆了两小堆的苹果，大概要有二三十个，苹果不算大却很新鲜。爷爷蹲下身来看着苹果，似乎非常的喜爱！父亲看到后过来将这些苹果全部买下来。从这件事儿中可以想象到爷爷的确在老家受苦了、受委屈了！
经过医院多方医治，爷爷的病情大有好转！精神多了，也显得年轻了许多！我和姐姐放学回到家，爷爷检查我们的作业，表扬了姐姐！也不断地鼓励我，说我的学习成绩也很好，不过还需要努力，要向姐姐学习，要争取每次考试和作业全是5分！闲下来，爷爷给我们讲故事，什么《孔融让梨》《百里求汤》《二十四孝》等等！爷爷讲的故事好感动人！弟弟也很乖，也在静静地听着。我们都特别喜欢听爷爷讲故事！
爷爷来到四平已经有三个多月了，经过医院的精心治疗，爷爷的病基本痊愈了！但是医生叮嘱说：“病看似好了，但是此类病症容易复发，特别在冬季里更甚！”医生还嘱咐爷爷一定要注意保养身体，千万要注意！爷爷很高兴，记下了医生的衷告。这时爷爷想到老家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想尽快回去。父亲母亲挽留不住，只好去火车站给爷爷买了回家的火车票。爷爷回家之前，父亲又带着我们去照相馆照相，留下了十分珍贵的留念！父亲和爷爷说，待到学校放暑假了，会带着我和姐姐一块回老家的！
这次爷爷来四平，看到爷爷病体缠身，又得知老家的亲人们遭受的艰难困苦，特别是二姑姑因病没能得到及时救治而离世！所有这些事情使父亲的内心深感内疚和不安！认为自已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痛定思痛，心中已经有了将爷爷奶奶接来东北生活的计划！
第十三章、回老家探亲
我和姐姐天天盼着学校放暑假，好跟着父亲回家看望亲人们！等呀等，终于等来这一天，学校放暑假了！父亲也向厂部请了一个月的探亲长假，带着姐姐和我一同登上了开往老家沧州的列车！四平距沧州只有一千公里多一点的路程，却足足行驶了48小时还要多！
列车到达沧州车站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钟了。当我们下了火车走近出站口时，看到车站外面站着很多的“老乡”！他们大都是衣着褴褛、个个都面黄肌瘦，特别是每个人的脸色都是蜡黄蜡黄的，说句不受听的话，就好像人之将死时的面色，非常吓人！由此可以想象到当时老家人们的生活有多么困苦，营养有多么的欠缺！当我们走出了检票口来到车站外面时，马上跟过来很多人围着我们，眼睛却望向同一个地方，都在望着父亲手提的网兜兜！只因为父亲提的网兜兜里面装着父亲厂里生产的铸铝锅，而锅里面装满蛋糕、饼干、面包之类的“点心”！人群围着我们，与我们一起走动！眼睛还是全都望着父亲手中提的网兜兜！人们围着我们走了足有三十米远，前面就是大街道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人们这才恋恋不舍地陆陆续续离开！看样子人们是饿到极点了，看到父亲提的点心，多么想吃上一口哇！但是即使饿成这个样子，老家的人们还是强忍着饥饿，控制着自己而守望着理性，没有一个人有强抢的举动！
因为已临近傍晚，不会有通往老家的汽车了。父亲只好领着我们住进运河边的一个小旅馆，准备住一晚明天再乘车回家。谁知一打听，已经有几天没有通往河间的汽车了，因为当年通往河间的公路还没有硬化，全是沙石路，前几天接连下了几场雨，路面被冲坏了正在抢修，大概近两天还不能通车。这样在第二天早晨，父亲又领着我和姐姐乘坐火车又返回到青县火车站。
当年父亲还没有去东北，在老家的时候，常以青县县城为落脚之地，在附近乡村“锯锅锯缸”！所以熟知这里各方面情况，父亲领着我们到了路边的旅馆一打听，还真有齐会村的几个远房舅舅在此旅店住着，舅舅们看到我们回来非常高兴！二话不说便将我们用自行车驼回到老家北石槽村！
当年，我们老家的宅院是东厢房三间、西厢房二间、南房三间。爷爷奶奶住在东厢房里，老家的住房虽然说很陈旧，但要与四平的住处比起来，还真的是宽敞很多很多！爷爷奶奶看到我们回来了非常高兴！小姑姑和小叔叔欢快地拍着手欢迎我们回家！我家“各院”的爷爷奶奶们、叔叔婶婶们、小叔叔小姑姑们，还有很多的乡邻、亲戚们都来我家看望我们！三间的屋子全都站满人！父亲与亲人们亲切地交谈着，小叔叔们便叫着我一起出去玩耍。哟！原来老家有这么多的亲人啊，真的好兴奋！
回到老家的第一餐便是奶奶包的水饺！水饺是三种颜色的，之前爷爷知道我们快回家，提前去粮库与负责人说了半天的好话，用粮票买了点白面粉；又将奶奶积攒的绿豆磨成面，家乡的人们称之“杂面”；还有就是老家的主要口粮“红薯面粉”！功夫不大水饺煮熟了，三种颜色：有白色的、有绿色的，还有黑色的。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颜色的饺子！非常好奇，急忙用筷子夹了一个黑色的水饺吃起来，感觉很爽滑很香很好吃！爷爷奶奶看着我笑了，奶奶说：“小拉，你再尝尝绿色的水饺。”我夹了一个绿色的杂面皮水饺咬了一口强咽下去，将另一半夹给小叔叔，叔叔问我说：“杂面皮的饺子好吃吗？”我摇摇头说：“不好吃，豆味太浓了”。叔叔笑着说：“傻小子，这是咱家乡最好吃的杂面皮肉馅水饺，营养也是最丰富的”！我不认同，使劲地摇摇头，爷爷奶奶看着我又笑了！
由于连年灾荒，农民在生产队种田的收入十分微薄，生产队所能分到的粮食也很少！人们主要是用以“瓜菜代”！就是以及少量粮食和以野菜、粮糠等等凡是能入口的，或是参和农作物的秸秆磨成的面粉为食！可是，这也只能勉强糊口！这些所谓的食物不但难以下咽，也无营养！当年，家乡的乡亲们个个面黄肌瘦！当时老家这边的青年人大都背井离乡，出外做工或“耍手艺”讨生活去了，家里只剩下老弱病残的人在混日子！当年，家乡的人们的确是生活在饥饿困苦之中！我们家由于爷爷长年有病、身体很虚弱，小叔叔还未滿15岁就不上学了，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与小姑姑一起挣点工分，但是由于遭遇灾年还是难以养家糊口！这几年还是多亏父亲时常寄过来粮票和钱。不然爷爷家的生活会更糟糕的！父亲看到这一切，心情很沉重，急与爷爷奶奶商量，打算将全家人都接去东北生活！爷爷很高兴、非常赞同！可是奶奶却不同意，说，就是饿死也不会离开家乡的，态度又十分坚决！此事也只好暂时搁置！
姥姥家的生活状况还好些。经济来源主要是靠着舅舅长年在外“锯锅锯缸”！舅舅的名讳：翟化卿！年少时就心灵手巧，二十岁时就学会了铁匠技术，手艺颇精！除精通铁匠手艺之外，又精于修锁配钥匙，无论怎么复杂的旧时锁和现代锁都能修好！并且，舅舅还会修复鸟枪和猎炮！所以舅舅每天的工作都非常繁忙！相对所得的收入比同行们二个人的收入加在一起还要多！舅母帮助姥姥在家里照管着一家人的日常生活，每日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生活上精打细算。但是，这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活。但若与别人家相比较，生活得还算是不错的！
时间过得太快，转眼之间我们回老家快有一个月了，父亲的假期也快到期了。我们的学校也快开学了。父亲与爷爷已经商量好，让奶奶与我们一同去东北，让奶奶亲自体验一下东北那边的风土人情以及看看那里人们的生活状况！
作者简介
李密林，1950年生于河间市北石槽村，初中文化，农民。学童时就爱好文学，步入老年后，喜爱搜集民间流传“向好”的历史人物及故事，传播正能量！中华诗经阁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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