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临近黄昏的野菊吹灭了灯盏(组诗)
文/孙辉
一
一部分是疼痛,一部分是精心
埋下的种子。还有一部分
那么的低矮,那么的渺小
母亲用身体滋养着时光,滋养着
欲望的土地和漫长的黑夜
滋养着门楣上系着的
灯盏和驰过长夜的牲口
泥土之上,有她无数次踩过的旧痕
土地包容万物,也销毁着万物
乡土还剩下多么魂魄
是人们可以寻到或想起的
神为母亲准备好了峻峭的苦乐
她必须从容地面对
她的手指从一盏灯上滑过
切割着悲与喜
那些从泥土中涌出的花束,藏着她
慢慢抚热的火焰
和整个年岁无法碾碎的缄默
她的一生轻如炊烟
二
此时的秋日,已渐渐地走远
一束临近黄昏的野菊
吹灭了灯盏
它的孤单,占领着整个山坡
我们彼此,还没有话说的时候
冬天就来了
那个女人还站在一扇窗前吗,她的
窗外一定落满了雪
她的目光一定比雪还白,还轻
一些雪停在瓦檐上,一些雪
停在枯草尖和树枝上
像白色的蝴蝶。我怀念的人
她在雪中来回奔走
像一只失足打滑的蝴蝶
岁月坐在深处,越来越像彼此
我的手心里,没有
一只蝴蝶可以代替另一只蝴蝶
我只是在黄昏的谋一处
念起她并悄悄咽下自己的孤独
三
已经很久了,一个人守着
冬天最后的日子
淡淡失于我的心底,一种
难以说出的忧伤,像倦鸟一样归来
窗外的风,吹干了日历上的一片雪
在遥远的地方
野菊花成片的黯淡,有一种独白
遍地生满枯萎的忧悒
在沉默的夜晚,孤独如伸出的手
紧紧抓住我的心思
我坐在二月的边缘,坐在愁肠的中心
从一眼泪水中,模糊地看见
日历上的某个章节,在缓缓地返青
我的旧怀已溃散在枯叶面前
有谁看见了,我满脸皱纹的母亲
她的走向和养活我们的麦子
四
站在陇东的窑背上,听夜行的人
走过安静的麦地
风扫开残雪,一群人的影子
裸露在月色中
我的口袋里已没有了果实
眼前是一片空旷
我看见母亲怀抱着一只羔羊
从村庄的北面走来
她的嘴不停地动坦,念叨着
母亲,要告诉我困扰你的是什么
是否是一把丢失在
他乡多年的锈锁
还是我失唤多年的乳名
我一次次把乡愁的目光推向远处
夜暮中的一盏灯,高举到我的头顶
母亲,只有你可以把我的灵魂
从他乡的边缘领回家
母亲,你要指给我那条回家的路

作者简介:孙辉,吉林浑江人,作品发表于《甘肃工人报》《四川人文》《现代诗美学》《南北作家》《山东诗歌》《西北文艺》《当代文学家》《齐鲁文学》等报刊,作品收入《当代诗歌地理》,获老舍文学创新奖大赛银奖。著有诗集《草木上的低语》。
诗观:用朴素的语言点燃内心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