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文苑小说散文专刊
第39期
目 录
小说 《哑迷》(下)张露文
游记 走进韶山 修 齐
随感 壶口瀑布 王维正

哑迷(二)
张露文
一束束刺眼的亮光捅穿黑夜,扫视着河东路上的每一个角落。“嗳,站住!你干嘛去啊?”巡警逮住一个黄包车车夫问道。“警官大人,我刚刚送完客,这正要往回赶呢。”车夫努力地向巡警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还是被带走了。胡君压低帽子,在暗中观察着。他今晚收到了老唐发来的电报,得知林海杰暴露了天津安排的地下党秘密,不过好在这个叛徒掌握的信息并不详细,所以他要先敌人一步找到这名同志并带其转移。胡君决定今晚先去书店查探一番。他趁两个偷懒的巡警坐下抽烟时撬开了书店门锁,成功潜入。他划了根火柴,秉烛查看书店。他知道这里有一个地下书库,可是从未见过入口。胡君转了几圈无果,最后倚在靠墙的书架边,突然发现架子上少了几本书,于是推开书架,成功找到了入口。他走了进去,闻到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中间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各类药品和简单的医疗器械。蜡油滴得越来越多,他不小心撞到了床角,凭着微弱的烛光,赭红的血迹依稀可见。如果是文华救了那个“窃贼”的话,那一切就都说通了,他正欣喜地想着,被一个突然倒地的水桶吓了一跳。“谁?”他警锐地问道。无人回应,只有手中的烛苗闪烁着。他缓慢地踱了过去,摇曳的烛火下,一张惊悚的小脸手持刀子指向胡君。“小川!怎么是你?”胡君压低嗓音,惊讶地说道。男孩松开刀,迷惑地看着眼前鬼鬼祟祟了很久的男人。“大哥哥,你怎么来了?”胡君还没编好理由,就听见楼上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捂住小川的嘴巴,凑到耳边小声说道:“别出声,我上去看看,千万别出来!”男孩乖乖地点了点头,胡君悄悄上楼,发现有一个熊腰虎背的男人在柜台处翻箱倒柜。他看着窗外步步逼近的刺眼白光,勾了勾嘴角,吹灭蜡烛。
穿着灰布衣衫的男人像块猪肉似地被五花大绑在凳子上,对面的光头狱警翘着二郎腿盯着他。“小伙子,看你还挺年轻的嘛,想好好活着就赶紧说出来。否则,少不了苦头吃喽。”虎头虎脑的男人挣扎着,一口一个冤枉。狱警拍案而起,破口大骂:“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嘴皮子倒是挺硬,来人,上刑!”男人被拔起来,吊在架子上,飞舞的皮鞭不一会儿就让他皮开肉绽。“现在,还不说吗?”“我说,我说!”男人颤巍巍地开口道:“我,我承认自己想偷点东西,但是我什么也没偷到啊!我真的只是个小偷!”“还敢骗我?继续打!”“等一下。”狱警扭头看了一眼胡君,笑嘻嘻地说道:“胡少将,您有何吩咐啊?”“你们这么打下去,怎么能问出结果?我来审一会儿,你们都先下去。”狱警点头哈腰地带着手下的人走了,胡君倒了一杯水,走到男人身前,“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只需实话实说。”犯人眼前一亮,哀求着胡君放他出去。“依照程序,我还是要好好审问一下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他边说着,边把水递到犯人嘴边。男人以为自己可以被释放,感激涕零,咕咚咕咚饮下了水,叽里呱啦地说着自己近年来的盗窃罪行。审讯长达两个小时,胡君出来后,告诉光头里面的“地下党”还是不肯就范,需要他们来配合审问。光头兴冲冲地跨进刑房,抄起一块烙红的铁板,一声声惨叫霎时间响彻整个监狱。
胡君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家,刚迈出大门一步,迎面就传来戏谑的笑声。这个老滑头怎么来了?胡君皱皱眉,看向眼前的不速之客。“胡少将,好久不见呀!”浓重油腻的香水味铺面而来,胡君强忍着恶心微笑道:“王处长,这么晚了,不与佳人相伴,跑到这种晦气的地方干什么?”“听说老弟今晚抓了一个地下党?”“您消息灵通得很嘛”,胡君撇嘴笑笑,“我刚刚审过了,没有结果。”“哟,还有少将您断不了的案子啊!”胡君白了他一眼,抬腿就要走。“不过,这么晚了,怎么劳烦少将您亲自出马呢?”胡君止步,背对着他回了句“上级安排”。“是吗?呵呵。那你怎么偏偏就在那家书店里抓到了人呢?”“运气好,碰巧遇到了而已。”“哼,我看未必!”话音刚落,两个警察就冲到胡君身边,按住了他,押到审讯室。
“王处长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共事一党,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胡君双手被拷着,不解地问道。王立峰咧嘴一笑,二话不说就让属下搜身。两名警察粗暴地搜着,但除了一盒烟,什么也没有。“你看,我都说了,我的确是去执行任务的。”胡君面无表情地说道。王立峰盯紧了那盒三炮台香烟,把脸凑近胡君,“胡君,你什么时候开始抽这种烟了呀?啧啧,瞧瞧这小白脸,怪不得女人都爱呢。”胡君扭过头,不屑一顾。王立峰看着无动于衷的胡君,转过他的脸,拿起烟盒在他眼前晃了晃,“三炮台,是好烟,不过,你以后可能也抽不到了。”他摸着盒盖,一点一点得意地打开。胡君看着眼前的三炮台,胸前一张一翕的幅度悄然增大,掌心微微湿润。“咔嗞”一声,无数根香烟被甩到桌面上,王立峰喘着粗气,他的眼珠仿佛要给烟盒烧出一个洞来才肯罢休。胡君松了一口气,朝眼前愤怒的男人挑挑眉,“王处长,您要是烟瘾犯了,就抽一根,也不至于这样吧。”“怎么可能?!”男人用嘶吼掩饰着无地自容。
这时,光头跑了出来,“王,王处长。”“怎么了?”他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上司,吞吞吐吐道:“死了。”“什么?!”男人咆哮的声音仿佛要吼穿一堵堵围墙。光头后倾身子,瑟瑟发抖地说:“地,地下党死了!”“没用的东西!”他一脚踹开光头,扑向刑房,架子上身材魁梧的男人垂着头,表情痛苦,已没了气。王立峰狼狈地回到审讯室,瞪了一眼胡君,“算你走运!不过,人死了,咱俩谁也得不到好处!”胡君摆脱了镣铐,甩了甩手腕,打着哈欠潇洒地离开了。回家的路上,他翻出烟盒,发现这并不是自己落在书店里的,但办公室留的那一盒是他使的障眼法,真正的烟到底去哪了呢?
窗外,月华收练,朝露漙漙。文华望着渐渐泛亮的天,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坐了起来。湿答答的泪痕纵横在枕头上,她已经数了一晚上的星星了。胡君真的是国民党吗?他隐瞒了自己什么呢?该去找他问清楚吗?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了怎么办?要不要向党申请转移阵地呢?万一他真的不是又该怎么办?他真的爱自己吗?……文华再此陷入了沉思。肉包子的香味从窗隙间钻了进来,文华嗅了嗅,突然想起昨晚留下小川看门,今天要早点去书店。她洗漱完毕,拿起床头的三炮台烟,匆匆离开。
“嘎巴菜!浆子!”路旁的早餐铺热气腾腾地叫卖着。文华拐出巷子,到了书店,给门口的老乞丐扔了一卷方状的钱,刚要开门,老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递了张钱给文华,“姑娘,你掉了一张钱。”两人交换了眼神,文华左右看了一下,收下钱,进了屋。她朝地下室走去,发现入口处的书架有挪动的痕迹,于是赶紧跑了下去,发现了在角落里紧握手术刀睡着的小川。她叫醒了男孩,小川告诉她昨晚胡君哥哥来过,走的时候不让他动,哥哥上楼后自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好像还有一群人闯了进来,那些人还称哥哥为“胡少将”,自己很害怕,于是后来就坐在地上睡着了。文华安抚了小川,让他先上楼吃早饭。她检查了一遍地下室,发现什么东西都没少,也幸亏机密文件早已被转移出去了。不过,她很好奇,胡君昨晚是怎么进来的,又为何来地下室呢。文华上楼看了一眼同光影院,门开了,可是三楼的窗帘紧闭着。她展开徐叔给她的钱——这次是新的接头安排,暗号是:《天风报》的《蜀山……她激动地抖着手,心中明朗了起来。
王立峰气鼓鼓地摔开门,走到床边,揪起还在睡梦中的女人,吼道:“这就是你查到的消息?”女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男人气势汹汹地拽着自己,“大清早发什么疯?”“男人猛地推开女人,“昨晚抓到的地下党死了,胡君身上也没查到什么,可恶!”“怎么会?”女人惊讶地贴过去,王立峰起身不想理她。女人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抓起衣服披在身上,贴了过去,问道:“这人在哪抓的?”“毓秀书店。”“毓秀书店?那不是胡君每天下班都要去的地方吗?”男人迷惑地转过头,“你说什么?”女人不紧不慢地系好扣子,“别急嘛,我跟你说……”
文华坐在店里,看着墙上的钟表,又伸长脖子看看对面三楼的窗户。已经是中午了,他的帘子还是厚厚地遮着。她站了起来,着急地踱来踱去,猜想胡君现在可能正在忙。文华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这样两个人在今天下午还能像往常一样开心地聊天。
赤红的晚霞占领了整个天空,仿佛一张血盆大口向地面袭来。“咚咚咚”,挂钟悠远的声音响起,六点了,他还没来。文华看了一眼对面,沮丧地低下头。紧接着,门被推开了,她从凳子上兴奋地跳起来,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逐渐消失。
昏暗的房间内,光头围着文华转圈,一旁的王立峰坐着抽烟。闭塞的屋内,文华被呛得直咳嗽。“你真是哑巴?”光头摸着胡茬狐疑道。文华点了点头。“王处长,你看,她是哑巴,啥都问不出,更何况,这么水灵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地下党呢?”“闭嘴!蠢蛋一个!”王立峰站起身,朝文华走去,长长地吐了一口浓烟,“你跟胡君是什么关系?”文华摇了摇头。“怎么,不认识?”文华目视前方,没有理他。“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你只能受点委屈了。”
“你说你抓到了一个地下党?”“没错,曹局长。”“那你审出什么来了吗?”“目前还没,不过,鄙人能力有限,想请胡少将和我一起审理此事。”“好,我会派人告诉小胡,有了他的帮助,你肯定能处理好这件事。”王立峰听后,咬了咬牙,没想到曹局长还是这么看重那个毛头小子!不过,他这次一定要让胡君吃不了兜着走!
幽寂昏暗的监狱里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凭王处长您的本事,有什么案子解决不了啊?”“胡少将经验丰富、叱咤风云,此次助我审理,真是劳驾您了!”胡君哼了一声,走进审讯室。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愣了一下,停在原地,“这就是你们要审的人?”文华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激动,但却不敢扭头确认。“没错,这就是我们抓的间谍。”胡君缓缓走到女孩身前,文华低着头,咬着嘴唇。“你们抓她有什么证据?”“昨晚抓住的间谍出现在毓秀书店,我们合理怀疑这个女人和间谍有关系。”胡君冷笑一声,“无凭无据,别冤枉了平民百姓。”“胡少将难道不认识这个女人吗?我听说您可是经常去这家书店买书的啊。”“我对她没印象,你认识我吗?”文华注视着胡君冰冷的双眼,附和地摇了摇头。“那这就好办了!来人,上刑吧!”王立峰挥了挥手,警卫一下子聚了过来。文华挣扎着,害怕地望向胡君。“都给我住手!”警卫们被吓住了,王立峰示意他们继续,但无人敢动手。“胡少将,您有什么问题吗?我这是在按正常流程办事,请您不要阻断我。”他边说着,边让警卫带人走。胡君想要开口说话,却被他拦了回去:“这可是曹局长的旨意,他对你的期望可是高得很呢。”王立峰拍了拍胡君的肩膀扬长而去,“跟我斗,你还是嫩了点儿!”
文华的身上缠满了铁链,王立峰拿起一把鞭子,当空“嗖嗖”地猛甩了两下,对文华说:“我收到消息,共产党的通讯密码在你手上。现在,乖乖交出来还不算晚。”文华转过头,不想理他。一旁的胡君为她辩解道:“你们不是调查过了吗?街坊四邻都说她是哑巴,共产党怎么会把秘密交给这种人?再说了,一个哑巴能审出什么来?”王立峰邪笑道:“是啊,你说得对,共匪怎么可能让一个哑巴当地下党呢?”说着,挥舞皮鞭狠狠地抽了一下文华。鞭子砸在身上的那一刻,疼痛感便滋生了,渐渐蔓延全身。文华禁闭嘴巴,不让自己暴露。王立峰又抽了几鞭子,文华愣是一声不吭。“你看,她根本说不出话来,这样审下去有什么意义?”胡君愤恨地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老子今天倒要看看她是真哑还是假哑!”,王立峰放下手中的皮鞭,拿起一把带刺的钢鞭,抬手就要打。钢鞭“啪嗒”一声打在了王立峰的腿上,他痛得跳起来,指着钳住他胳膊的男人破口大骂:“胡君,你干嘛?”“照你这样审下去,她跟昨晚的人一个下场。”“你行你上啊!”“我来审,你们都出去吧。”王立峰转了转眼珠子,“这可不行,我们两个都负责此案,我可不能被你抢了功劳!”胡君看了一眼木架上的女孩,鲜血染红了素静的衣衫,但眼神依然十分坚毅。胡君在王立峰的注视下缓缓拿起桌上的皮鞭,却被他一把抽走,强塞了那把掉在地上的钢鞭。他看着手上布满钢刺的刑具,心绞了一下,不忍下手。王立峰催促他赶紧开始,胡君看了一眼文华,她两汪眸子里没有一丝畏惧。文华朝胡君微微点了一下头,胡君握住钢鞭,朝她走去。“你到底是不是共产党?”“那本密码在哪里?”“你说不说?”“快快如实招来!”黯淡的灯光下,惟有鞭子落身的“唰唰”声和文华无数次的静默。胡君喘着粗气放下鞭子,颤抖的双手隐蔵在裤兜里,转身对一旁看戏的王立峰说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真是辛苦胡少将了,看来她真是个哑巴。”
晚餐时间到了,审讯人员暂时休息。胡君在跨出刑房前,转身看了一眼文华,她的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沁红的鞭痕扎得自己眼睛生疼。他揉了揉湿润的眼眶,被簇拥出门。沉寂的牢房里,文华看着周围各式各样的刑具,惨不忍睹的画面在脑中浮现,她使劲动了动胳膊,铁链紧紧地束缚着自己,无法挣脱。身上的伤口疯狂跳动,踩踏着全身的每一处神经,她小声地呻吟,以此缓解痛苦。胡君的出现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相反,她有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刚刚胡君对她行刑时,落下的每一鞭子都令自己痛不欲生,但他微颤的右手和湿红的双眼却抚平蕴藉了一道道伤痕。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一定要找机会和胡君确认信息,然后把通讯密码告诉他。
不知过了多久,文华听到了“咔擦”的开锁声,那帮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胡君站在最后,皱紧了眉毛,心疼地注视着她。“孙小姐,你要是识相,就把共产党的通讯密码写下告诉我们,否则,哼哼。”王立峰首先开了口。文华想到这是与胡君交接的好机会,虽然可能难保性命。她点了点头,示意放她下来。王立峰嘿嘿一笑,“你果真是共党的人,早点服软不好吗?”警卫把文华扶到椅子上,文华握紧笔,在纸上抖抖索索地写下了一行字——天风报,蜀山剑侠传。胡君看到后,明白了文华的用意,他没有猜错,文华就是接头人。王立峰得到了“秘密”,立即给曹局长打电话邀功。文华被转送至其它牢房,她回头望了胡君一眼,茜红的唇下露出糯白小牙,这和他初见她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胡君回到家,收到了老唐转来的电报,是关于接头人的信息。他已经确定文华的身份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解救她。胡君常去看文华,顺带送些药品和食物。一天,他向往常一样去牢房探监,但空空荡荡的牢内没有半个影子。正当他着急寻找时,听见不远处的刑房内传出猥琐的奸笑声:“小美人,你今天就算能开口说话也逃不掉的,在你死之前让我快活一把哈哈哈哈……”胡君闻声奔至刑房,文华在架子上拼命挣扎,光头狱警已经解开了文华上衣的两颗扣子。他冲了过去,将光头捶倒在地,踹了两脚,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文华,给她系好扣子。光头爬起来,又被胡君扇了两巴掌。“谁让你把她吊起来的?她可是重点观察对象!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拿你是问!”光头看着眼前大发雷霆的男人,捂着肿胀的脸惊恐说道:“王处长让我把她押到这里来。”“少胡说八道!”“我,我哪敢骗您啊,胡少将!”光头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了威严的声音:“小胡,这是我的意思。”胡君循着声音惊讶望去,“曹局长,您怎么来了?”“看看你俩干的好事儿!这个女人给我们的密码是假的,害我党行动失败!现在,由我来亲自审理!”他一边怒气冲冲地说着,一边令人给文华上刑。王立峰跟在曹局长身后,小声抱怨着。
胡君等人被拦在一旁,他亲眼看到一遍又一遍的电击让她眩晕麻木,尖锐的钢针钉扎得她满头大汗,混着汽油的辣椒水呛得她咳嗽不止,老虎凳的强压令她关节几乎断裂……逼仄的刑房内,所有的刑具都轮番上阵,整整折磨了文华三天三夜,可是她除了痛到极点嗯哼两声外,不吐一字。胡君看着一天比一天憔悴虚弱的文华,吞声忍泪,但监牢内外层层严守,他无计可施。他痛恨自己暴露了行踪,让敌人有机可乘,否则文华也不会遭受如此苦难。
夜再一次笼罩了整个城市,皎月当空,群星璀璨。刑房中,黯淡的灯光下浓烈的血腥味和溃烂的伤口再一次被冷水浇泼唤醒。文华紧闭着眼睛,千疮百孔的残躯里仍支撑着坚定的信念。她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她努力睁开双眼,环视四周,找到了他。“孙小姐,别强撑了,如果你加入我党,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孙文华嗤笑一声,“好吧,我告诉你们。”她突如其来的开口,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大吃一惊,包括胡君。“你不是哑巴?!”王立峰发问道。文华呵呵笑着,朝曹局长身后的胡君看去。那一刻,胡君看到她眼角上扬,眼里闪闪发光,满是柔情蜜意,但旋即变得坚定无畏。他突然鼻子一酸,摸索着衣服里的枪,可当文华皱起眉头的那一刻,他把手放了下去。他好想扑过去紧紧抱住她,他宁愿自己不受理智控制,可是身上背负的重担还不能放下,党需要他。他深情不舍地望着心爱的女孩,强忍悲痛。刑房内回荡着文华铿锵有力的话语——“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张国志给桌前的孩子们念完这句话,合上了手中纸页泛黄的《呐喊》。孩子们离开文华书斋后,张国志关好门,漫步在路边。热烈的红枫缀满天空,和暖暖的绛紫色晚霞交融在一起,一路铺撒向中山公园。他走进公园,一个抱着花束的小女孩走了过来,“爷爷,买支月季花吧。”张国志挑了一支桃红色的月季,坐在喷泉边,远处是你追我赶的欢乐孩童和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他摸着胸前的银戒吊坠,细嗅月季的清香,仿佛回到昨日。
作者简介
张露文,山东青岛人,鲁东大学文学院大四学生。热爱阅读写作,小说《哑迷》曾获第七届校级“梦笔生花,贝壳蕴珠”征文比赛一等奖。
走进韶山
修齐
一
过黄河,跨长江,越湘江,从绿油油的冬小麦到黄灿灿的油菜花,从春意新发的塞外到绿意浓浓的江南,我们一路南下,进入大山环抱的韶山。
春雨霏霏,绵延在大山中的道路被洗涤一新,云雾从山谷升腾起来,在山腰间弥漫,沟底坡上的林木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山的高处,及至峰顶,树木密密匝匝的铺排开来,雾气都被硬生生的逼退了,它们一棵棵抖擞着水淋淋的层次鲜明的绿色招引你的眼睛,翻过一山又一山,而脑海中漫山遍野的红也立刻浓烈起来,红杜鹃,她也该开放在这样的早春季节吧?
韶山,因韶峰得名。据传因为舜帝当时在山峰用萧吹奏“韶乐”引得蛮夷归化,“萧韶九成,引凤来仪”。
韶山,如传说般美丽的韶山,如丝的春雨恬淡着你的清丽与脱俗,薄雾缭绕的林壑隐藏着你的深遂与宽广,层峦叠翠绵延着你的磅礴与大气。你以坚定温暖的臂膀揽我们入怀,平复我们初见你的激动。我禁不住悄悄问,韶山,为什么?离你越近,我激动的心越不能平静?你只是含笑用春雨抚慰着我们,牵引我们走向大山深处。
二
毛主席铜像广场,庄严肃穆,我们簇拥在主席身边。雨已停歇,广播里《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歌声想起,仪仗队护送花篮到主席铜像前,整理好花篮绶带,随着口令,我们向着主席铜像深深三鞠躬。广场上,老人,孩子,各个年龄段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三鞠躬的口令每隔几分钟就想起一次。
我们不曾相识,也不知来自哪里,可此刻我们是如此的一致。走过千山万水,只为在主席面前鞠躬致敬,表达我们由衷的敬仰与怀念。
主席慈祥的笑容,伟岸的身影,透出战无不胜的坚定,安抚了一颗颗浮躁不安的灵魂。
瞻仰大道长183米,宽12.26米,入口处题刻着“中国出了个毛泽东”的景观石似乎在提醒人们,永远不要忘记是谁为我们谋取到这份幸福生活。大道两侧对称的六处小景观石,分别题刻《沁园春·雪》、《沁园春·长沙》、《七律·长征》、《蝶恋花·答李淑一》、《卜算子·咏梅》、《七律·到韶山》。我屏息凝神,透过石刻的红色字体,似乎能触摸到他贲张的脉搏,汹涌的激情,接受到那份神圣巨大的能量冲击。伟人以似水柔情、故园深情化作万丈豪情,书写出他为人民谋幸福的赤子之情。他温暖照亮了整个中国大地,于是这里就成了红太阳升起的地方。为人民谋幸福的人,人民永远把他举的很高很高,与他有关的一切,我们都牢牢记着:一米八三的伟岸身躯,十二月二十六日的诞辰,九月九日的逝世忌日......你把一切毫无保留的献给了这个国家,人民毫无保留地把心中最美最真的爱戴献给你。你住过的地方都成为我们纪念你的殿堂,与你有关的日子都变成举国共度的盛大节日!
公者千秋!
三
这就是一个寻常的早春午后,2023年3月25日,坐落于南岸上屋场的主席故居已被层层排队的人群密密包裹起来,这一天来到这里的人足有两万人。土木结构凹字形建筑的农舍坐南朝北依山而建,黄墙灰瓦。屋后的山上竹木葱茏,层层叠叠,屋前两个水塘波光粼粼,塘边的古树沉静的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放眼望去,农舍和池塘就掩映在树木竹林间,四面被青山环抱。这是那个年代最有代表性的农舍。堂屋是主席家与邻居共用,东侧十三间屋子是主席家的,西侧的屋子是邻居家的。主席家屋顶覆盖青瓦,邻居家屋顶是茅草。堂屋门上挂着《毛泽东同志故居》的黑底金字牌匾。主席故居前后门上方,都有雕刻易经乾坤卦象的一对门簪(户对),前门方形,后门圆形。
排队两小时,从堂屋进入主席故居,顺着人流依次走过灶房,横屋,父母卧室,主席卧室,农具间,碓房,谷仓,牛栏,猪舍,毛泽覃、毛泽民的卧室,因不能停留太久,我只能尽力把这里的一切牢记。
从后门出来,心里细细回味着这里角角落落蕴藏的故事。卧室里实木雕花的卧床,今天看来做工也算讲究,还有一间小小的横屋,说是待客之用,实际是主席家雇工所用。曾开展秘密活动建立韶山党支部的小阁楼依然平凡到让人忽视,如果不是停在墙角的梯子及在那里站岗的战士,谁会想到将近百年前的1925年有人在这个小阁楼上宣誓加入中国共产党,点燃了这片土地上最早的星星之火。灶屋里那口火塘边,我仿佛看见他正在和亲人们围坐一起,讲解救国救亡的道理;那盏油灯下,他正在思索总结湖南农村运动报告.....他本是父亲家业的继承者,父亲前后置办下22亩农田,希望他安分守己继承家产,他却无心打理家业,把心思用在韶山无数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身上,带领一家人走向革命道路。
院里的天井下,屋后的打谷坪上,屋前的水塘里,都承载了太多的历史记忆。主席最原始朴素的对大众的同情怜悯发端于此,他倔强不屈的性格形成于此。门前两口池塘,荷花塘和南岸塘,南岸塘是主席少时游泳玩耍的地方,主席少年学习的南岸私塾就在不远处,主席在17岁离开韶山前七进私塾读书,这奠定了主席较深厚的国学基础,培养了对历史的浓厚兴趣。酷爱读书,善于思考的主席,从旧小说和故事里,发现从来没有一个农民做主人公,后来他分析发现小说颂扬的都是统治者,土地归他们所有和控制,农民只是卖苦力替他们种田。这一判断,对他一生的历史观和世界观都有深远影响的。读书让胸怀救国救民远大志向的主席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期待,毅然走出大山,走向更广阔的世界,开启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开启了与他的战友们浴血奋战的征程。
眼前的南岸池塘,宠辱不惊,它曾经赋予那个壮志少年搏击风浪,应对挑战的勇气。面对它,眼前依稀闪过风华正茂的主席在湘江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激情澎湃;花甲之年的主席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的从容豪迈......而主席与韶山乡亲门同游韶山水库,如孩子般欢愉着表演各种游泳技巧的纯净笑脸在我眼前久久闪现,主席啊,韶山孕育了你卓越智慧和非凡胆魄,韶山给了你最有力的支持和力量,韶山也成为了你此生最宁静最安心放松的心灵港湾。
三十二年后重回故乡,我能感受你近乡情更怯的激动,毛震公祠前考察农民运动的演讲,毛氏宗祠里最早的农民夜校,怎会不让你睹物思人......我能感受你在父母墓前的复杂沉重,作为家中长子,你有太多的歉疚想对父母表达,你带着兄弟姐妹老婆孩子闹革命,革命胜利了,他们却永远的留在远离故土的他乡,唯一告慰老人的就是革命胜利了,人民翻身做主人了......主席啊,你的人民都知道,你舍了自己的家为了大家的家,你有太多的悲苦都装在自己心底,太多的孤独无人能倾述,你解放了全国人民,却无人能分担你的痛楚......
在韶山有很多传说,据传风水先生说过毛主席祖坟位于龙脉,家中定出伟人。如真有神灵,我想这何止是一家人的荣耀,这是华夏之幸,百姓之福,是真正的天佑中华!
韶山啊,你牵引着我们走入你的深处,经受一次灵魂的洗礼。如果此刻有人正处在无端的抑郁中,满腹的委屈无法排解释放,浮躁不安的心无法安放,请来韶山吧!
2023.9

壶口瀑布
王维正
9月15日
风和日丽。8点半由山西吉安县城出发,汽车一路向南,在黄河东岸奔驰。
黄河的河床深深地凹下去,看不见流水,只见西岸悬崖壁立,层岩了然。
9点半进入壶口瀑布景区,华国锋主席、江泽民总书记的题辞赫然在目。栈桥入口右侧竖立着一座字碑,上面书写着当代著名散文家梁衡《壶口瀑布》中的一段文字:
黄河,博大宽厚,柔中有刚;挟而不服,压而不弯;不平则鸣,遇强则抗;死地必生,勇往直前。正像一个人,在经历了许多磨难后,便有了自己的个性。
踏上栈桥,宽阔的河面,一改平日温和的表情,澎湃的激情溢于言表,巨浪激起凌厉的浪涛,声哄震耳。
再往前,水雾飞到身上,濛了眼镜。濛濛水雾中,前方亮起一道艳丽的彩虹,耳畔轰鸣如雷。一座落差三十多米的洪涛大瀑出现在面前。
黄河300米宽的水面忽然被悬崖峭壁挤压到20多米的狭谷里,立时,黄河如同一条暴怒了的黄龙,由上而下飞腾猛冲下来,咆哮着,咆哮着,勇猛向前!洪黄的激流如千万股并列的涛林从30多米的断崖上飞落下来,冲进一个狭窄如同茶壶嘴口的狭谷,翻卷起万万千千的巨大的浪花,如同黄龙晶莹飞舞的鳞甲,奋勇奔腾,雷霆万钧;如同草原上脱疆的野马,恣意纵横;如同太平洋十八级台风,横扫万里;如东北虎冲天怒吼,如千军万马呐喊冲锋。
这就是世界第一瀑一一黄河壶口瀑布。
我被震撼了,所有的游人被震撼了。每个人的热血都随着瀑流的惊天动地而沸腾起来。
她的肤色是浅黄的,表情是愤怒的,她在千里前行的压抑下忍辱负重,到这生死攸关的峭璧前礁岩上,下定了彻底的决心,发出了宣战的怒吼,猛烈地冲上去,排山倒海,勇往直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命运的艰险,这就是母亲河对中华儿女永远的教诲。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就是母亲河对世代子孙的示范。
中华民族从来就有与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而不被敌人所屈服。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这就是黄河的儿女。
我和我的同伴为这宏伟而崇高的气魄倾倒了,对报效伟大母亲的责任心比任何时候都感受深刻。
壶口瀑布,已然不仅是一处豪迈壮丽的自然景观,更是一种伟大的文化、意志与精神。
远山苍翠,高天蔚蓝。保卫黄河的大合唱旋律与汹涌的浪涛席卷着高原的脉博与魂魄。
作者简介
王维正,內蒙包头市人。中学高级教师,包头市高中语文学科带头人,曾任内蒙语文学会理事,包头市语文学会常务理事,《中学生报》(高中版)《试题研究》特约撰稿人。著述丰富,广泛发表于省市级报刊文集,有科普丛书出版,有短篇小说获奖。近年撰写的文学评论及散文在人民网光明网中国网作家网等国家高层 媒体首发或转载,多件作品为百度永久性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