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旱情

王明堂手里卷着指头粗的旱烟，烟叶是自己门口种的，卷烟纸是城里孙女写满歪歪扭扭“上、中、下，前面是左，后面是右”的作业本。点上那支一头尖一头粗的旱烟，深深抽了一口，呛得老王头咳嗽起来。喘了好一阵子，老王头自言自语地说：“大疫之后，必有大旱！”

吃过早饭，老王头背着铁锨径直向自家园子地里走去，园子地近邻一条记事起就有的小河，小时候经常在河里抓鱼捞虾，脑海里忽然想起有一次和两个小朋友拦河捉鱼的情景，他们将水坑里的水用脸盆泼完时，同伴儿说不知道被什么咬了一口，哭哭啼啼地回家了，在见底的那一刻一只盘子那么大的鳖迅速向挡坝方向跑去，由于怕再次被鳖咬伤，在河里大喊起来，那时一个大人过来用铁锨将鳖扔向岸上，鳖上了岸大人非要拿走，在哭声里这才保住了劳动成果，一眨眼的时间小王变成了老王。

老王看着地里打着蔫儿的豆角南瓜心急如焚，地邻们有的担水浇地，也有买了直流水泵插在电动车上从河里抽水。老王心想不能再等了，再等菜就都旱死了。自己也是近七十的人了，要是在年轻十几岁，这点活儿还用什么抽水机，一上午担水也浇完了，哎，不服老不行啊，老王头看了看半死不活的秧苗，不由地仰天长叹。

“国他娘给我拿二百块钱，咱也去镇上买个潜水泵”老王头喘着气跟老伴儿说道。老伴儿说：“咱国子不让咱们种地，你非得种，你这是图什么哩？放着清闲找营生，你真是找罪受哩！”

说完从后间盛粮食的大瓮里扒出一卷钱抽出两张。递给老王头的时候还瞪了一眼。

“你知道甚，咱们是农民，不种地天天坐吃等死啊，每次和你要钱花，你的脸比当官儿的还难看！”老王头一把拽过钱，骑上电动车一溜烟儿往集镇上去了。

买回了潜水泵，到了小河边赶紧将水泵放进河里，河床已经看不到流水了，天旱小河经不住街坊四邻担得担抽得抽。没办法老王头下到河里挖了一个水坑，把藏在河床里的水引过来。放进水泵插头插到电动车充电口里，一股黄楞楞地泥水流到了地里。

老王头脱下一支鞋扔在地上，坐在上面开始卷旱烟，在点着深吸那一刻，“咔咔”的咳嗽声掩盖住了汩汩的流水声。尽管这样老王头眯着眼儿享受着神仙般的快感。

突然“吱吱”的声音传来，管子里不见了黄漆漆的泥水。坏了水坑里水抽干了，老王头三步并作两步走，飞也似的拔下插头。望着刚浇了不到一半儿的菜园子，和那干到底的水坑，老王头忽然晕倒在地边。

老王头醒来时已经被住在城里的儿子，拉着赶往县医院的路上，醒来第一句就问：“国子咱们这是去哪儿？我怎么在车上啊，咱家菜园子才浇了半截儿，电动车和水泵铁锨还在地里。”

青国一边儿开车，一边儿说道：“爹我不让你和俺娘回家住着，你们说哪儿也不如自己的老窝好，俺把你们送回老家，千嘱咐万叮咛让你们别种地，可好你还是种了那么多，菜园子、种油葵、点花生、种玉米，好家伙你就怕地荒了，种地能收入几个钱，再说咱家又不缺那几个钱，你这是图门儿哩”。青国说完脸更青了。

老王头被儿子说得一声不吭，叹气声在车里回荡，车子进入县城，两侧的路灯照的跟白天一样，车窗外传来悠扬的声音，洒水车喷着彗星一样的水，在路上肆意地挥洒着。老王头儿望着车窗外湿漉漉的地面，又想起自家干涸的河床，和那浇了半截儿没浇完的菜园子，咬了咬嘴唇，拍打着车窗无奈地说：“哎！旱得地方旱死，不需要水的地方，不住劲儿地泼水，造孽啊，造孽啊！”

书法作者：盖巨儒

作者简介：

　　李吉伟， 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协会员、石家庄市作协理事，平山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作品在《当代人》《长城》《人物周报》《诗选刊》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