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马兰魂

作者：张泽新

 

    在我的脑库记忆中，马兰是一个戈壁黄沙、大漠烽烟、遥不可及、神秘无比的军事禁区。除此之外，对马兰一无所知。做梦都未想到，此生还能有机会走进一个有着连绵红山的地方——马兰。循着历史的足迹，探寻精神的脉络，在饱经沧桑的历史遗迹前感受革命先辈面临的重重艰难困苦，在宁静悠远的氛围中感悟马兰人艰苦卓绝的奋斗历程，无比钦佩他们“不争馒头争口气，拼命攻克核难题”所创造的丰功伟绩，深深地折服于“艰苦奋斗干惊天动地事，无私奉献做隐姓埋名人”的崇高品格。

    2023年9月13日，我有幸随《今古传奇》天山笔会作家采风团来到新疆巴州，在州委党校负责人的带领下参观位于和硕县乃仁克尔乡境内的马兰红山军博园。红山军博园的前身就是神秘的核武器试验基地，即二十世纪我国“两弹”（原子弹和氢弹）研发的试验基地和部队三线指挥中心及后勤基地，原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21基地，是中国核武器的摇篮，是中国“两弹一星”精神的发祥地。它既是中国核试验发展的历史见证，又是一部活史诗，堪称全景式的民族精神文化博物园。

    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东部边缘的戈壁滩上，生长着一种酷似水仙的兰科植物，人们称之为马兰。马兰不畏严寒酷暑，不怕漫天风沙，牢牢地扎根土壤，植株茂盛，根系发达，在生命的禁区里顽强生长，它的叶子是丛生的，茎叶呈长条型，从根部往上长，由宽逐渐变细，十分坚韧，体现了不屈不挠的精神品质，成为戈壁滩上的“固沙神草”。别看它平时看着像杂草，但开花的时候会发生质的飞跃——变成仙草一般。马兰开花给人一种美丽又神秘的感觉，花色较为丰富，多见蓝紫色调，花朵有芬芳的气味，绽放后的马兰惊为天人似的，完全刷新了人们对它的认识，其花造型别致，端庄典雅，静娴柔美，清丽动人，冷艳绝伦。盛花时节，一片湛蓝，景色唯美壮观，成为茫茫戈壁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一支神秘部队来到这里安营扎寨，在与世隔绝的大漠戈壁里建设中国尖端武器的试验基地。面对一望无际的“死亡之海”，除了风沙就是沙砾，哪里还有什么地名可寻。所以，马兰这个地方原来是没有地名的，关于它的得名有两个版本。据说，当年我国核武器试验基地创始人之一的张蕴钰将军带领一支部队来到这里，在荒野规划蓝图时，看到此地虽然渺无人烟，却有着美丽的马兰花，于是，他就将建设者的生活区定名为马兰。另有一说是，1960年3月的一天，时任国防科委副主任、中央军委委员的张爱萍将军来到这里视察工程建设进展情况，在与士兵们交谈的过程中，发现一位个头高大、不喜张扬的小伙站在原地不动，于是主动上前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小伙答道：“报告首长，我叫任志金！”“志存高远，才能百炼成金！好名字！哪里人？”“山西榆社马兰（岚）村！”“马兰？”张爱萍将军一听更高兴了，“好地名啊，多么富有诗意！”言罢，抬头看看四周，略一停顿，忽然转身朝旁边的张蕴钰司令员等人道：“我们不是正愁这里还没地名吗？我看就叫马兰吧！也好让我们艰苦的军旅生活增添一些温馨美丽的向往，好让我们这方苍茫的土地将来可以开满鲜花，充满生机！”大家一听，连连鼓掌，齐声叫好。从此，这个地方才有了马兰这么一个温情浪漫的名字。但在相当长的一个历史阶段，外界并不知道此“马兰”究竟“身在何方”。

    今日的马兰是一个水草丰美的山间小盆地，一排排参天的白杨直插云霄，一朵朵迷人的格桑花娇艳盛放，一颗颗丰硕的果实挂满枝头，妥妥的茫茫戈壁中的绿色“世外桃源”。周围环境极为隐蔽和幽静，中国核试验基地宛如一朵美丽的奇葩，生在山中，藏在林中。据介绍，整个马兰基地面积很大，与江苏省相当，分为试验场（罗布泊）、工作区和生活区。我们参观的红山军博园属于基地的生活区。

    走进军博园，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傲然屹立的马兰花雕像群格外显眼，外层的锈红色与周边山体的颜色非常相像，这就是红山的本色。走进细看，马兰花雕像群由六尊“钢铁巨人”组成，每尊雕像都是花瓣的形状，只是造型各不相同，从空中俯看，雕像群就是六朵花瓣组成的马兰花形状，彰显出马兰精神中“惊天动地”的宏伟意蕴，因此雕像群被命名为“马兰魂”。雕像群最高处达27.64米。27代表从1959年基地初建到1987年逐步撤出，经历了27年多的时间，64代表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成功的时间1964年。在一尊雕像的背后，雕刻着著名词作家阎肃作词的《马兰谣》：“有一个地方名叫马兰，你要寻找她，请西出阳关，丹心照大漠，血汗写艰难，放出那银星，舞起那长剑，撑起了艳阳高照晴朗朗的天。有一种花儿名叫马兰，你要寻找她，请西出阳关，伴着那骆驼刺，扎根那戈壁滩，摇着那驼铃，听着那鹰笛，敲醒了黄沙漫卷灰蒙蒙的天……”。歌词再现了当年我国最优秀的科学家和成千上万英勇无畏的革命战士千里迢迢西出阳关，远赴西北荒漠的英雄壮举。一首《马兰谣》将曾经的绝密军事基地展示在世人面前。

    在马兰基地原政治部食堂用过午餐，我们便接着参观红山历史展览馆，展览共分五个部分：历史抉择，激情岁月，亲切关怀，东方巨响，不忘历史。馆内展出的实物共100余件，图片资料200余张，并按照1:1的比例制作展出了第一颗原子弹和第一颗氢弹的模型，同时，还采用声控技术，对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场景进行了展示，给人以身临其境的感觉。认真倾听讲解，仔细观看文物展品，我对新中国那段震撼人心的核事业发展历史有了总体了解，更深深地为那一大批核工程建设者和研究者的英雄事迹所动容，无论是战功赫赫的将军，还是享誉世界的科学家，或是默默无闻的士兵职工，他们的每一段故事都印象深刻，感人至深，一字字、一句句拨动我的心弦，触碰着灵魂深处的那片柔软。

    上世纪中叶，新中国刚刚成立，百废待兴，面对帝国主义的核垄断、核威胁、核讹诈，党和国家第一代领导核心高瞻远瞩，果断决策研制原子弹、发展核武器。60余年前，一支支战功卓著的英雄部队，征尘未尽、奔赴大漠，一批批才华横溢的专家学者，满怀豪情、汇聚戈壁，浩浩荡荡叩响罗布泊的大门，一场规模空前的核试验大会战就此拉开帷幕。

    中国核试验基地担负着核武器试验的组织指挥、测试控制、试验工程、技术勤务和后勤保障任务。要进行核试验，基本条件就是打造符合要求的试验场区和生活园区。在马兰这片土地上搞建设，谈何容易？这里冬日如刀，呵气成霜、滴水成冰；夏日如烧，地表温度有时超过60℃。戈壁滩的气候变幻无常，一会儿是烈日炎炎酷热难耐，一会儿又是狂风大作冷雨凄凄。建设基地的战士们住帐篷，睡地窖，吃干菜，喝苦水，端起粥，一阵风吹过，粥里全是沙粒。缺少粮食，就采来野菜和榆树叶充饥；缺少生活用水，一盆水蒸了馒头再洗脸，澄清之后再洗衣。就是在这样极端艰苦的环境下，数以万计的建设大军和科研工作者舍家为国，奋斗在这片荒芜的戈壁滩，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挖土方、盖试验室、建公路，同时开荒种地、饲养牛羊。战胜天灾人祸、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建成了能够完成多种方式不同当量试验任务的具有一定现代化水平的核试验基地，成功地进行了原子弹、氢弹、中子弹等核试验，成就了一番伟业。

 

    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了发展中国的核武器事业，给祖国人民有力地撑起核盾牌，许多功成名就、才华横溢的科学家放弃国外优厚的条件，义无反顾地回到祖国。核试验是一项大规模、多学科交叉的科学实验，是一项非常复杂而又艰苦的科研任务。当时我国无论在理论上还是技术上都是空白，一切都得从零起步，进行艰难的探索。有着“核司令”之称的科学家程开甲甘愿放弃国外优厚待遇，回到一穷二白的新中国，受命担任核试验技术总负责人。他拖家带口扎根在死亡之海罗布泊，制订了首次试验的总体方案，确定了试验所需要的学科和技术力量配置。自编冲击波、电磁波理论等教材，给科技人员讲课，阐述核爆炸的力学过程、冲击波的作用、动压和超压电磁干扰等，帮助大家尽快入门。还组织协调全国30多个科研单位和高等院校，开展技术攻关，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他带领21所研制出了一千多台测试、取样、控制用的设备。为了用远少于西方的核试验次数拿到最全的数据，他决定开挖平洞，并冒着极大的风险前往爆炸中心获取第一手资料。他在茫茫大漠中一扎就是22年，从第一颗原子弹开始，30多颗核弹在他决策下爆炸。有关资料表明，第一次核试验，法国没有拿到任何数据，美国、英国和苏联也只拿到很少一部分数据。而我国在第一次核试验时，97%的测试仪器都准确、完整地记录了数据。

    “必须打破超级大国核垄断！”20世纪60年代中期，我国启动了第一次地下核试验的筹备工作，“地下核试验研究小组”悄然成立。相比地面和空中冲击波测量，地下核爆炸力学测量是一个新难题。年轻的科学家林俊德接受了研制测量核爆炸冲击波压力自记仪的任务。他和同事们从零起步，探索研究地下核试验岩体应力波的测量技术和现象规律，摸清了我国核试验场特定地质条件下的核爆炸应力波和地震运动的传播规律，为地下核试验工程设计和试验安全评估作出了巨大贡献。几载寒暑，数度春秋，历时近5年的前期准备，中国地下核试验全体指战员建立起地下核试验综合测试和全面指挥保障系统，完成了中国地下核试验的准备工作。1969年9月23日零时15分，一阵惊天动地巨响后，地爆释放出的巨大能量，将试验区山体猛烈地摇晃起来——新中国第一次平洞地下核试验成功！

    从科研工作者到科学家司令员，罗布泊的事业成为钱绍钧的生命。放射性，被称为看不见的“刀山火海”，征服它，需要有科学的防护，更需要有高度自觉的献身精神。早期分样，放射性剂量最大、危害最重，钱绍钧总是把自己排在第一个操作，让年轻人少干些。一次他连续操作了两个小时，双手被放射线严重灼伤，红肿、起水泡后，双手脱去了一层皮。但他全然不顾，紧接着又和项目组的同志一起分析、测量、计算，认真处理用不同方法测出的各种数据。谈到钱绍钧在放射线面前奋不顾身的样子时，人们用了三个“最”:凡是对人体有害的放射性操作，数他操作时间最长、次数最多、受的放射性剂量最大。

    从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到最后一次核试验，从地爆到空投再到转入地下，罗布泊在几十年中一共进行了45次核试验。作为最后一次核试验的总指挥、马兰基地的第八任司令员，马国惠曾被人称为“枕着氢弹睡觉的人”。在1966年的氢弹原理试验中，他作为一名年轻的技术人员，曾经在托举氢弹的百米铁塔上连续工作了20多天，每天晚上都在氢弹旁边和衣而睡。在马兰基地，还有千千万万和马国惠一样，把一生奉献给荒漠和核工业的“马兰人”，这些人艰苦奋斗干惊天动地事，默默无闻做隐姓埋名人，这种奉献精神是一种宝贵的财富。

    解说员还向我们透露了一个关于童谣《马兰开花二十一》的趣闻。“小皮球，架脚踢，马兰花开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这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小女孩跳皮筋时十分流行的一段顺口溜，中国大江南北，从城市到农村，村头巷尾都在传唱。但是，这一朗朗上口的童谣里却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竟然与我国的原子弹研发试验有关。1964年10月16日，我国自行制造的第一颗原子弹在罗布泊爆炸成功。为了纪念第一颗原子弹爆炸，人们就将“马兰开花二十一”编入到了童谣中，传入大江南北。就是这么一首平平无奇的童谣，深藏着我国原子弹研发史上惊心动魄的故事。小皮球指的是原子弹，架脚踢就是原子弹地爆时，支撑用的百米多高的铁塔；马兰指的是马兰基地，开花指的是原子弹爆炸，21指的是总装备部第21试验训练基地。后面三组数字是基地周边分散在乌鲁木齐、库尔勒、克拉玛依、酒泉、张掖等地方一些军事单位通信邮箱的代号，比如，28256是指28号邮箱256分箱；28257就是28号邮箱257分箱，这些代号成为基地对外联系的唯一通道。

    在“两弹一星”研发试验的艰苦岁月里，不知有多少科学家、将军，甚至一个单位、一支部队，突然就从正常生活中消失。每个人对自己干的事，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 “夫妻树” 就记录了其中一个感人的侧面。1963年，在原子弹爆炸成功的前一年，北京某部一位女副所长被通知去罗布泊参加试验。她兴奋得一晚上没有睡着觉，第二天只对丈夫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要到外地出趟差。”对方也随便回了一句：“好啊！”两人就这样平静地告别。妻子一进基地就是几个月。离基地不远处有一条季节性洪水沟，长满榆树。一条简易公路从沟里穿过。一天她正在榆树下等车，望见远处一个军人正扛着箱子向这边走来，身形很像自己的丈夫。她瞪大眼睛，等到走近，果然是他！原来那天离家时她丈夫也接到了出差通知，但他们都严守保密规定，相互不多问一句。今天树下相见，才知干的是同一件工作。一个多月以来两人近在咫尺，说不定传送的样品、文件上都有对方的指纹，却不知心爱的人就并肩战斗在身旁。张爱萍将军听到这件事后感动地说，真是一对中华好儿女，这树就叫“夫妻树”吧。如今这棵“夫妻树”被评为马兰原子弹试验基地20个纪念标识物之首。

    在马兰基地那“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一年一场风，从冬刮到冬”的恶劣环境下，广大科研工作者、解放军指战员用铁锹、石碾筑路，在地窝子里容身，以粗谷杂粮充饥，却以冲天的斗志为我国前无古人的尖端科技事业不辞辛劳、夜以继日地工作着、战斗着，不管是从精神情感上还是从体力透支上，都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辛苦和心酸。很多年轻人与恋人长时间无法见面，由于保密要求也无法通信，最终只得无奈分手。这些人中有的直到退休后才找到伴侣，有的一辈子都没有结婚。为了科学试验的场地安全，7名战士组成的“打猎队”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仅靠一张军用地图、一个指南针，在缺水断粮的情况下，头顶烈日，忍饥挨饿，在荒沙大漠中徒步巡逻八千里，这是何等顽强的意志啊！

    马兰是中国工程科技史上一颗璀璨的星辰，作为我国“两弹一星”诞生地之一，从这里走出了共和国“两弹一星”功臣、功勋院士程开甲，还有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两院院士吕敏、杨裕生、钱绍钧、乔登江、陈达、邱爱慈、林俊德、刘国治和29位将军，11位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组建起了中国精干有效的核自卫力量。这里还有被中央军委授予“勇攀科技高峰研究室”的第二研究室，国防科委授予“核试验模范控制组”的第四研究室。他们的研究成绩骄人、硕果累累，据不完全统计，在那个时期，共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21项、国家自然科学奖1项、国家发明奖9项、全国科学大会重大成果奖8项、部委级科学技术成果奖1200余项。马兰基地绝对称得上是功勋之地。

    在马兰红山军博园，还保留着诸多国防将领和核试验科学家工作生活的印记，原基地司令部大楼、政治部大楼、将军住宅楼、警卫连营房、部队电影院、基地第三招待所、防空洞等重要的居所和工作场馆军事遗迹，至今仍保持了原主体风貌，是我国独有的具有时代纪念意义、政治纪念意义和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不可多得的军事文化旅游基地。经历过莽莽尘沙的洗礼，这片建筑群如今静静地沉睡在茫茫戈壁的深处。残垣断壁上，昔日战天斗地的标语依旧清晰可见；废弃的礼堂，寂寞地矗立在蓝天白云下，诉说着那个年代的热血与忠诚。将军楼是由五栋两层楼房组成的楼群，在这里曾经居住过张爱萍、张蕴钰、常勇等将帅以及程开甲、邓稼先、于敏等8位院士和29位将军，该区多数建筑保存基本完好，这里留下诸多国防将领和核科学家工作与生活的足迹。仔细察看将帅们的住地，房间都比较狭小，陈设非常简陋，只有木板床、办公桌椅、木质沙发、挂衣柜、洗脸架，跟那个年代普通城市居民家庭没有两样。军博园内还保留着当年规避空袭的防空洞，二号防空洞主要用于储存生活用水，三号防空洞有供电供排水系统，洞内警卫室、首长室、指挥室、会议室、休息室、洗漱间、卫生间一应俱全，昏黄的灯光照进尘封的岁月，隐约可见当年他们艰苦卓绝的奋斗身影。

    在马兰基地生活区西门外100余米的公路北侧，有一条北向笔直的大道通向一处庄严肃穆的场所，那就是马兰基地革命烈士陵园。远远望见一座20余米高的纪念碑耸立在陵园正前方。纪念碑红白相间，碑身呈大写的“H”形，那是汉语“核”字第一个拼音字母，既是核基地的代号，也是核力量的标志。纪念碑正面，是全国政协原副主席、中国工程院原院长、总装备部科技委原主任朱光亚题写的“马兰革命烈士纪念碑”九个红色大字。

    松柏肃立，红柳依依。马兰革命烈士陵园，是核试验创业者精神的“宿营地”。这里，将军与士兵同在，男兵与女兵相守，干部与军工共眠。在413座坟茔里，有将军，有士兵，更有无名无姓的英烈。每一块墓碑背后，都是一部传奇。他们赤胆衷心，有的在试验现场壮烈牺牲，有的在建设基地以身殉职，有的在抢救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中英勇捐躯，有的在平凡岗位上积劳成疾悄然逝世，还有的是为支持这项事业而长眠于此的父老妻儿。他们是为创造惊天动地事业而献身的一群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他们把一切都奉献给了马兰，奉献给了核事业，包括肉体、灵魂和子孙，兑现了“愿为事业献青春，献了青春献终生，献了终生献子孙”的诺言。安息在这里的英烈，他们永远是值得我们敬仰的人。他们以血肉之躯铸就了一种精神，一种光照千秋的“爱国奉献、艰苦创业、自主创新、大力协同”的马兰精神。因为他们曾经为中国的核试验事业贡献了毕生心血与精力，乃至生命；更因为今天的我们，正享受着他们所奠定的坚强的和平盾牌下的雨露阳光。

    辉煌总是与苦难为伴。一穷二白，艰苦卓绝，连生存都成问题，试问哪个国家有过这样的科研条件？这场感天动地的国防战线自力更生运动，不仅在戈壁荒漠的生命禁区开辟出“生命绿洲”，更标定了“两弹一星”的坐标原点。马兰是一个让国人自豪，令对手胆寒的地方。马兰亲历和见证了国之重器的历史辉煌和觉醒，几十年来，基地官兵以苦为荣，艰苦创业，向着科学的制高点发起一次次冲锋，成功地进行了数十次不同方式、不同型号、不同当量的核武器试验。绚丽多彩的蘑菇云、惊天动地的雷霆，从这里传遍祖国的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传向全世界，使中国昂首迈入核大国行列。历尽沧桑与苦难，从一片战争的废墟中站起来的中华民族因此挺直脊梁，一步步走向世界舞台。

    理想信念的力量可以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精神能量。一代代追随者、一辈辈科技人扎根戈壁，情铸边关，抱着“就是当了裤子也要把原子弹搞出来”（陈毅语）的强国豪情，立下“中华民族不欺负旁人，也绝不能受旁人欺负”(于敏语)的雄心壮志，扛起“恕儿郎无情无义无孝，为祖国尽职尽责尽忠”（林俊德语）的责任担当，树立“为人民奉献，为国家奉献，才是真正的价值”（程开甲语）的价值观念，笃定“要是有来世，我还是选择中国，选择核武器事业”（邓稼先语）的无悔追求。正因如此，马兰人不怕苦不怕累，以苦为乐。张蕴钰将军后来回忆时就说过：“怎么个艰苦，我说不出。看到孔雀河，能喝到苦水也觉得很不错；住帐篷，也觉得比战争时期住战壕强多了，至少没有敌人飞机、大炮轰炸吧。对苦不以为苦，相反觉得能尝此苦是幸运。”还有一位当事人一往情深地说：“正因为条件艰苦、创业艰辛，才感到格外光荣。那样的日子，苦得幸福，苦得自豪！”正是凭着这样的信念、决心和意志，一代代马兰人谱写出了一曲曲“马兰精神”的华美颂歌。

    一代代马兰人的成就震撼了世界，而他们自己甘愿默默无闻；他们以毕生的青春、智慧、热血和汗水，培育出丰硕成果，却从不炫耀自己的花朵。这种精神，与在贫瘠的戈壁顽强生长的马兰花不张扬、悄悄地开、不赶热闹、只在自己的季节开放的品质何等相似！马兰花，是献给大地母亲的礼物；马兰人，是坚守理想、至死不渝的追梦人；马兰魂，是淡泊名利、顽强奋斗、无私奉献、以身许国的高贵品格。历史如镜，丰碑不朽，精神永存！时值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一切有志青年更当坚定厚植爱国情怀，增强民族自信，强固奋斗基因，秉持“甘做隐姓埋名人，勇干惊天动地业”的情怀，不断延展“艰苦奋斗、开拓创新、大力协同、无私奉献”的马兰精神，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强国梦成就一番伟大而卓越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