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雨如针般的刺在我的脸上有些生痛。望着干爹的新坟,满眶的泪珠儿一颗颗的打落在坟墓上。我知道干爹再也无法与我交谈,再也无法触摸他手心的温暖。
干爹,您不知道,您离世的一个多月,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每天,我都在手机像册中翻看您的遗照、倾听您的声音。我从来没有为一个曾经素不相识的老人在乎过,是您触及我心中的柔软,我曾发誓过在您的有生之年,我要竭尽全力孝敬您老人家,陪您谈谈心、给您买好吃的,让您在一个充满亲情的环境中享受晚年。我的出现,曾经让您多了一份戒备,我这个不速之客闯入您的视野,闯入您的家族,让您百感交集。您也曾想,这个外姓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不断纠缠您和您的罗氏家族?随着时光的印证,您逐渐放松对我的戒备,慢慢地把我当成您的亲人。我的孝心感动了您,融化了您那颗孤独的心,有次,您惭愧的对我说:“你是好人,将来会有好报的。”我紧紧地握住您的手,看到您被脑梗折磨的身体,心无比的疼痛,上天为什么那样残酷的对待您?对待一个一辈子勤劳善良的老人?我曾对您说过:您接受我的孝心,在这个薄情的世界就会多一个爱您疼您的人。您老了,且是病疾缠身,您无法从物质上疼爱我,您常说:“我老了,为不起人啦!”您惭愧的心态不断地撞击自己的心。干爹,其实我很懂您,懂您的无能为力,懂您的仁慈之心,懂您藏在心海里的千言万语。
干爹,我同您的关系既简单又复杂。在您心里不仅仅把我当成干儿子那么简单,您长女一直深陷婚姻的泥潭里,又嗜好赌博,婚姻的不如意还背负着数额巨大的外债,过着一种没有质量的生活。其实,在您心里是很想我做您的女婿的,但您又生怕害了我,您深知女儿的品性。在这矛盾的背后藏着您多少无奈和凄凉。原来,您一直不答应我做您的干儿子,是您还在给自己出路。您深知,一旦接受了我做干儿子,就没有余地了。我和您接触时间很短,区区两年,而我俩的父子感情一开始就确定了。您会看相,您大病初愈后给我算了一卦,说我的另一半在南方,您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我不嫌弃就会订下终身大事,那时,您的长女正遭受婚姻的打击,去了您小儿子那里打工。深圳,正是南方。您说,作为一个男人,尤其在晚年需要一个女人陪伴,才不会孤单,有个说话的对象,您对我的婚姻一直很看重,以至于临死前都还在惦记。甚至嘱咐为您打棺材的木匠帮我找一个。您说您行走不便,无法担此重任。
您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您的言行却深深地印记着作为父亲的职责和担当。这是我至今尊重您的原因。我这辈子从来就不愿认干爹,唯独您让我背叛了自己的立场,而是那样迫切地要求您确认这种关系。只有这种关系的确立,我才能名言正顺尽我的一份孝心,让您能够幸福的安度晚年,让这凉薄的世界多一个爱您敬您的人。您的固执和倔犟曾一度将我的这种情意拒之千里。您说您一辈子都不认干儿子,再说自己也快要钻土的人了,不愿意牵累我。但我一如既往地对您不求回报的好终于击溃了您最后的防线在您最后过生日的那天欣然接受了我。但是,一个多月后您撒手人寰,我无法履行作为义子应尽的孝心。这刻骨铭心的痛,您如泉下有知,应该有所感应。这短暂的缘分,给我留下的遗憾太多,太多,多得我承受不起。
在您的坟墓前,我点了一柱香,虔诚的跪拜。如果您上天有灵,您一定会看见我泪流满面,您也会知晓我此时此刻的心境。您我阴阳相隔,从您咽气的那一刻起,我再也无法倾听您半字言语,再也无法看见您依偎在老屋门前挥手向我致意,我永远失去了您……
世态炎凉,没有人真正为一个死去的老者痛心疾首,许多虚情假意的表演也会因您的离世嘎然而止。您的离去在多数人的眼里如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无声无息,但您在我心中比泰山还重,亲情胜过湖海。如果有来生,我依然拜您为干爹。
您死的过程,令我伤心欲绝。死的那天,您忘记了吃晚饭,忘记了烧水,鬼使神差的在水缸中舀了一盆子冷水,您脱光衣服坐在澡盆中用左手艰难的洗着。可是,可是您竟然不知道水是那样冰冷,洗完之后,您想站起来,但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在您的家乡徐家院,整个村庄只有两位老人留守。在您无助的时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冰冷的水中您挣扎了22个小时,直到气如游丝才被您子女发现。但是已经晚了,您再也无法保住生命,在无尽的凄凉中惨然离世。您是有着五个子女的父亲,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是怎样的无奈和惨烈。我作为您的干儿子,本想抽时间好好的陪伴您,但您的子女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不允许我陪您,他们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外人不应该干扰他们的家事。有好多次,我劝他们轮流陪伴您,为您做一日三餐。可是他们以忙碌为借口,极不情愿。每三天,甚至每四天为您送一次熟菜。在炎热的夏天,熟菜放在冰箱,也只能保鲜一天。在您死前十天,我瞒着您的家人偷偷看您,您正在吃早饭,我远远地就闻到一股酸腐味。我劝您放下碗筷,您说吃饱了。那天,我为您炒了新鲜菜,您望着我泪眼婆娑,似有千言万语想对我说,但您为了儿女们的脸面终究没有说。干爹,此时此刻我真的无法原谅您的儿女们。其实,他们并没有那么忙。
您的“不辞而别”让我无法面对。您作为一个曾经躬耕于田野的老农民,有您的朴素、勤劳和善良。您那藏在骨子里的仁慈之心代表着千百年来的农耕文化。随着你们这一代的离去,农村已不再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因为自改革开放带来的机遇,让绝大多数年轻力壮的农村人融入到改革开放的洪流中去,价值观的转变,已渐渐地将农民那种藏在骨子里的善良被物欲横流的浪潮污染了。
我虔诚地撕开一张张的纸钱不断地丟进熊熊燃烧的纸堆中,望着袅袅升腾的烟火,有太多的话想对您说。但此时此刻,我的千言万语被悲伤阻住了出口,唯有决堤的泪水奔涌而出。其实,您是不想看到悲悲切切的场面的,您希望我和您的亲人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彼此和睦相处,建立一个良好的亲情环境。您不希望您的亲人为了一丁点儿金钱和物质弄得彼此不相往来。您的在天之灵多么希望您的亲人团结一心共筑家族兴旺。家和万事兴,是一个家族鼎力向前的根本。
我想融入您的家族,用我的真诚去感化他们,但是,我终究是一个外人。您的离去是否意味着我与他们已经没有了千丝万缕的亲情关系?我曾经对您说过,我家兄弟只有我一人,我想和您的儿女保持着亲情关系。在这个薄凉的世界,多一个亲人会多一个关心体贴。您满口应允,您说他们会对我好的,会理解我的,但愿这是事实。人生不过百年,看起来漫长,其实在生命的历程中也只是弹指一挥间。既然有缘,也很想把我和您儿女的亲情能够延续下去……只要多份理解多份宽容,没有什么事不能放下!没有什么事不能通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