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 秋 印 记
特约作者:饶晓辉(江西)

明月团栾日,阖家欢乐时。转眼,又是一年月圆中秋至。现在的人过中秋节,已然没有儿时的那份味道了,似乎月饼已成了现在人中秋节的代名词,很久没有见到过童年时家家户户自制的中秋糕点了。说真的,还让人有点想念,尤其是又逢中秋佳节来临时,“一年月色最明夜,千里人心共赏时”。
现如今,每逢节日临近,但见市井街市热闹拥熙,迎来送往,精美的一盒盒月饼司空见惯,可一个节过下来,这月饼常常吃不了几口就腻了,有时节后还得为如何吃完那剩下的大部分月饼发愁。不明白如今精品的月饼到底怎么了?它更多似乎成了一种装饰。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中秋吃月饼和端午吃粽子、元宵节吃汤圆一样,是炎黄子孙从南到北的民间的传统习俗,亲朋好友还要互相馈赠月饼表达良好祝愿。记得上世纪的70年代初、中期,每逢中秋节日临近,农村人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准备食材,制作一些精美的中秋“糕果”。那个年代由于生活物质匮乏,商品化的月饼尚未大众化,购买月饼作礼品实在是有点奢华,一是月饼在市场上未能敞开供应,价格也高,一般人家难能轻易问津;二来乡村风情也不同都市,月饼并不很流行,更钟情的是那自家做的“糕果”。

大概还在距中秋节前半个来月时,各家各户就开始忙了,做“糕果”的原料有粘米、糯米和绿豆等几种,由于糕皮的成分不同而分别称为“绿豆糕”、“糯米糕”。粘米、糯米要先水浸泡些时,然后捞起碾成粉,那个时候尚无机碾,家家户户还用传统的石磨。将米磨成浆水状,后晾干炒熟或蒸熟,和上糖浆及适量水,经过反复的揉搓、压实又揉松,使得粉充分均匀地吸收了糖浆。糖浆与粉的比例都是有讲究的,如糖浆不够稠,不黏则糕皮难以成形易散,而太稠则与粉难以混合得均匀,只有经验老道者才做得出上佳的糕皮来。馅有芝麻、花生、糖瓜片(瓜侧)、豆沙、豆方或干脆是粗砂糖等,生料要炒熟碾碎后备用,也有做咸的,放入少量猪肉末之类(先炒熟),这就算较奢华了,当年的猪肉在城镇以上城市都是配给的,每月人均才几两,不是想吃就有,农村更是稀罕,得等谁家杀了猪左邻右舍才多少买几斤拿回家。因此,肉馅的“糕果”不容易见着,可每年还是能吃上几块解解馋。记得有一年中秋节,我舍不得马上吃掉二、三块含肉的“糕仔”,放在纸盒里留存了半个多月,结果发霉了只得给猪吃,害得一阵心疼。
做“糕果”用一个个木或竹制、还有是铜或铁造的糕印模,模底部刻有各种图案,常见的有“福”字、“囍”字、石榴、石榴花、佛手瓜、蝴蝶、状元骑马、小儿嬉戏等图。用模套上满满一框粉,用手指把粉由中间向外稍稍压实,底和四周要均匀,往中间的小洞装上馅,再用粉填满整个模,最后套上印,用力压结实,然后双手食指扶着两个印耳,大拇指按住印,悬于桌面上稍高一点,略用力把糕仔磕出来,轻轻把印取走,便倒印出一块块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糕仔”来了,有圆形、六角形、菱形等形状的,大小直径在3至6厘米间,也有做得如同现月饼般大的,若在粉中渗入食用色素,就有红色或其它颜色的“糕果”。做好的糕仔盛在盘子里,放到通风爽朗或稍有阳光照到的地方,蒸发掉一些水分,香气就更浓了,也更有利于存放。由于粉要火炒,馅也带“热气”,吃多了易上火,考究些的人家用绿豆磨粉来做,就能兼具清凉去暑之功效了。“糕仔”讲究粉质细腻,皮有韧性,吃来甜而不膩、美味可口,且形状各异,分外逗人,这在当时实在是一种经济实惠的美食。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年幼的我,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去村小上课的母亲身后,但凡遇见与母亲年龄相仿的,母亲都会教我喊“姨娘”。有时候,姨娘从巷头叫到巷尾,每每这时,她们都会拉住我,硬塞上几块自家制作的中秋果点或水果什么的,心里总被暖暖的乡情塞得满满的。

童年时的中秋节,最让人难忘的还是“摸青”。这是当时乡下老家不知何时沿袭下来的一种风俗,中秋时节,正值柚子,桔子,甘蔗等成熟的时候。所谓的“摸青”,就是趁着中秋月圆之夜,去别人家的果园或菜地“偷”摘瓜果,掰甘蔗或玉米什么的。这里之所以偷字加了双引号,意思就是中秋夜谁家果园地里若被人摘去什么瓜果,都不会视为偷摘,当然也就没有人会“骂街”了。而这些行径大都是十几岁的小孩所为,晚饭后,他们会约上几个玩得好的小伙伴,上东家果园或串西家菜地去“摸青”。其实,他们也吃不了多少,更多的是糟蹋了,或许只是冲着这个“摸青”的风俗,好玩而已!
当然,儿时的中秋时节,更让人难以忘怀的还是“糕果”所凝聚的浓浓的亲情谊情。中秋节前,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的“糕果”和各式自家炒货、水果备好后,便会左邻右舍互相赠送,你给我10块自制糕点,他送你农家炒货水果之类的回礼上门。过个中秋几乎可吃上出自十多甚至几十户家庭的“糕仔”或不同的拿手炒货,品尝到各自不同的风味,而在这相互的礼尚往来中,那种乡邻亲切的人情味和淳朴的民风更是充盈其间。那年月的人际关系特纯朴,馈送“糕果”一般不会因谁家的地位不同而厚此薄彼;不比如今,若上亲朋好友家贺节,没有备好一个红包及两盒高档的月饼,还真拿不出手。
“糕果”在那个年代每个地方都有,只是做法配料等稍有差别,可多数是一种应节的食品,而家家户户做“糕果”过中秋,蔚成风气为一景的却不是很多见。八十年代,我有幸步入军营,成了新一代最可爱的人,还时常收到友人捎来的“糕果”,再后来,在丰富多姿的各式月饼冲击下,自制“糕果”终于淡出了我们的生活,时尚的元素也改变了民间的生活方式。明月依然,风情不再,如今的乡村再也看不见家家户户做“糕果”那热闹祥和的气氛。有点情调的,还会应时节买盒月饼,只有在各大超市商场看见那 琳瑯满目,堆积如山的月饼,仿佛才知道中秋节到了。

回不去的童年,看不到的场景。如今,儿时的中秋节已慢慢地成为记忆,尽管商场里那动辄成百上千的月饼,鲜艳夺目,但我依然怀念儿时中秋“糕果”里饱含的纯朴亲切和浓郁的节味,更想念那与“糕果”连附着的中秋节景和风土人情。但愿传统的中秋佳节,不应只是一个节日,而更应该是充斥着亲人团聚、乡邻祥和满满的爱意。
(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简介:饶晓辉,笔名:筱野,网名:竹林听雨,江西抚州东乡区人。1981年10月至1985年10月在福建厦门某部服役。1982年开始文学写作,先后在《解放军报》、福州军区《前线报》以及厦门、泉州等新闻媒介发表稿件。1992年南下广东汕头,就职于一家工艺进出口公司,任公司中层管理。期间,在《羊城晚报》、《汕头日报》、《特区晚报》等发表各类稿件千余篇,并被南方报业集团《汕头特区晚报》聘为特约记者。都市头条采菊东篱文学社特约作家。



